第八章
第八章
宫婢刚为贵妃换了新的茶盏,殿外又传来内侍的通传声——?“三皇子请见皇后娘娘。” 魏戍南抬眸望向殿门,果然见人稳步前来,三皇子和李觅同岁,身量已拔得修长,可轮廓多随皇帝,不甚俊朗。他应是下朝后换了身衣服便来请安的,冠发束得仔细,周身还带着几分朝堂的肃意,神色则恭谨而不失从容:“儿臣见过母后,方才父皇在御书房议事,让儿臣先来请安。” 皇后微微颔首,见他额上还带着薄汗,语气慈爱道:“不必如此匆忙,皇上政务繁重,有你们多分担些也好。凡事稳重,不可躁进。” 李扬岘态度谦恭,眉宇间却透出一点傲然的锋锐。皇后目光在他与李觅之间轻轻一转,眸色温和,转而看向贵妃:“既然今日孩子们都在,便留下来用午膳吧。” 众人应当也是习惯了这样的安排,皆俯首应下。 皇后宫中午膳,菜色自是极尽精致。席间三皇子频频开口,引得贵妃笑语连连,而后又殷勤地为李觅斟了碗甜汤,少女只淡淡道谢,银匙转了两圈,尝了几口便放在手旁, 魏戍南看在眼里,安静侍立一旁。 饭毕后时间还早,贵妃先以身子乏倦为由,领着三皇子回宫,小公主由皇后身边的锦绣带去更衣,长乐宫倒忽地冷静下来。 皇后略一抬手示意仆从屏退,只留魏戍南立于堂下,沉默半晌才开口:“从前见过贵妃吗?” 少年端正地躬身,垂眸答话前,脑海中闪过贵妃刻意的笑。作为妇人,她确实是美的。无论是入殿的香风,还是杏色的宫裳,都很好地衬托出她值得骄傲的姿容。可刻意松挽的胸口和金线密织的腰带,种种细节,都艳得俗气了。尤其是谈话间的语气,半是请示半是邀功,连“陛下”二字都被她唇舌卷得暧昧无端,而看向皇后的眼中,虽带了笑,深处却藏着锋利的寒光。 “回娘娘,微臣长在南境,回京后即使外出,皆伴父母,可从前未得入宫机会,故无缘面见贵妃。” 皇后神色如常,只是指尖轻敲茶盏,并未接话,魏戍南猜想她仍不放心,低声续道:“微臣既蒙皇命,必以公主为上。若有逾越或未尽周全之事,皆当臣之罪。” “好个‘以公主为上’,”她抬眼凝望殿外,午后的日头自檐角泻入,照得琉璃金瓦璀璨生光,“本宫信得过你。只是赏荷宴将近,你要护她,也要看清谁在暗处伸手。” 魏戍南低首领命,殿中檀香氤氲,虽是简单得“信得过”三字,却如烙印一般,重重落在他心头。皇后轻抿茶盏,停顿片刻,似无意又似有意地补上一句:“觅儿及笄之后,朝中已有臣子上书提及公主婚配之事,现下皇上忙于水患,无暇顾及,可觅儿的驸马人选,本宫也会仔细留意。” 驸马?是了,她正处在芳华之年,该当有人欣赏疼惜。他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情绪,可昨夜的旖旎梦境让少年胸口微微发紧,只能屏息以释。 出得长乐宫,日色正盛,宫道寂静,风过朱墙,魏戍南沿回廊行至半途,正要转往紫微殿,便听见一阵低低的娇喝:“殿下,请您放开…” 那嗓音清亮而熟悉,他循声望去,只见竹影后,一抹月白的身影被人拦住去路。 李觅背靠朱柱,鬓边几缕碎发被风拂乱,那拦在她身前的人身穿玄金补服,眉目间有几分皇帝的影子,正是三皇子李扬岘。他应是刚从贵妃宫中出来,未曾更衣,衣袖还残留着nongnong的脂粉香,语气近乎轻佻:“觅儿jiejie,几日未见,为兄心中着实惦记。你身子转好之后总避着本王,是不是还在怪我那日没能护你?” “三哥哥言重了,觅儿不敢失礼。”李觅偏过头去,只欲同他隔出距离,却引得李扬岘阴测地瞄上她纤嫩的脖颈。少女的肌肤白得晃眼,似凝脂又似细雪, 眉尾的淡红胭脂沾了露,乌黑的睫羽被光线映出一层柔光。 “失礼?”他目光如火,伸手欲去撩她垂下的青丝,“我们是姐弟,自该亲密无间,有何规矩可言?” 李觅蹙眉避开,发间珠翠晃出细碎的玲琅,她正欲再退,腕子却被他握住。 少女纤弱的腕骨被箍得生疼,挣了几下,对方的手却收得更紧:“觅儿…”男人话音未落,忽听“铿”地一声,有石子破风而来,直击李扬岘面门,他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石子擦着发髻打在白墙上,他虽没受伤,也被惊得怔愣片刻,手早不自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