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去荷兰吧
和我去荷兰吧
与陈述喝完咖啡,午后的阳光已变得温和。魏亦可领着他走向校园之旅的最后一站——图书馆。这是一栋颇有年岁的建筑,外墙爬满了常春藤,在春日里焕发着生机。 图书馆正门的电梯前挂着“暂停使用”的告示牌。陈述看了眼暂停跳动的楼层数字,提议道:“看来电梯在维修,我们走楼梯吧。” 魏亦可点了点头:“好。” 楼梯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一前一后,节奏分明。阳光从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在水泥台阶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灰尘特有的气味。 行至三楼与四楼之间的转角平台,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陈述突然伸手,轻轻拉住了即将迈上下一级台阶的魏亦可。他的动作并不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顺势将她带入了怀中。 魏亦可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他带着淡淡咖啡和书卷气息的怀抱里。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圈禁在方寸之间。 “可可,”陈述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毕业之后,和我去荷兰吧。” 这个久违的亲昵称呼和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魏亦可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能感受到他怀抱的力度,以及那其中蕴含的、仿佛跨越了数年光阴的思念与渴望。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但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 “我当时不告而别……是情势所迫,没有办法。”陈述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试图解释那段无疾而终的过往,“你看,我现在一有机会,不就立刻回来找你了吗?” 他微微松开她一些,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试图在那片熟悉的漆黑里找到一丝动摇:“去荷兰,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描绘着一个看似触手可及的未来,声音里带着诱人的蛊惑。 魏亦可停止了无谓的挣扎,抬起眼,目光清冷而平静,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她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幽幽的,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此刻暧昧的氛围: “陈老师……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陈述微微一怔。 魏亦可继续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清晰而冷静:“您凭什么认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会对您……恋恋不忘呢?” 她的话语像一把冷静的手术刀,剖开了所有浪漫化的粉饰,露出底下现实而冰冷的骨架。 陈述环抱着她的手臂,因她的话而微微松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话语里的疏离和决绝,那并非欲擒故纵的把戏,而是真正的划清界限。 魏亦可敏锐地捕捉到他力道的变化,趁机用力,彻底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她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衣领和发丝,神情已然恢复成那个恭敬而疏离的学生模样。 “陈老师,我们走吧。”她侧过身,示意继续上楼,语气平静无波,“带您参观完图书馆,我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陈述站在原地,看着她刻意拉开的距离,看着她眼中那片不容逾越的冰封地带,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悠长的叹息。他了解她,知道她一旦做出决定,便难以挽回。他也是一个体面人,深知强求只会显得难看,更会彻底斩断所有的可能。 他抬手,理了理自己因刚才拥抱而微皱的西装外套,动作依旧从容优雅,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好。”他应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沉稳,仿佛刚才那个失态拥抱和急切表白从未发生。 他跟随魏亦可的脚步,走出了昏暗安静的楼梯间,重新踏入图书馆大厅明亮的光线里。刚才那一刻的冲动与温情,被妥帖地收敛起来,封存在了那个无人的转角。他该争取的已经争取过了,既然她不愿,那便……到此为止吧。 陈述为期六周的访问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尾声。看着他离开前并未再提及邀请魏亦可去荷兰的事,赵云舟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回实处。他暗中观察,魏亦可对此表现得毫无波澜,似乎从未将那个远方的机会放在心上。这让他感到一丝隐秘的安慰,仿佛某种潜在的威胁已经解除。 然而,他们之间无形的裂痕却在悄然扩大。 期间,魏亦可不是没有试图打破这层越来越厚的冰墙。她曾在一个午后,趁着走廊人少的间隙,闪身进入赵云舟的办公室,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为什么又不回消息?”她单刀直入,声音里压抑着委屈和不解,目光紧紧锁住他,试图从他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办公室里光线充足,窗外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同事。赵云舟几乎能感觉到那些无形的目光穿透墙壁,落在他们身上。程隽的提醒言犹在耳,校园网络监控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最近耗费大量心神,研究如何彻底清除两人在校园网内可能留下的通讯痕迹,那些深夜的倾诉,亲昵的称呼,甚至不经意间流露的思念,都成了可能引爆她前途的隐患。他不能让这些风险波及到她,至少在毕业这个节骨眼上不能。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这一切暂时的疏远都是为了保护她,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她的不安。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哽在喉咙里。他不能。他怕多说一个字,就会让她察觉这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从而徒增烦恼。他更不敢让她在这里久留,每一秒都可能增加暴露的风险。 最终,他只是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挣扎,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魏亦可无法理解的决绝。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用近乎残忍的冷静语气,给出了一个模糊而冰冷的承诺: “等你毕业再说。”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魏亦可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期待。“等你毕业再说”——它听起来像一个拖延的借口,一个敷衍的托词,更像是一个……分手的预告。那股被抛弃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明明不久前,他还在露台炽热的吻中,在她耳边低语“我好想你”。那些温度犹在,可他此刻的疏离却如此真实。她始终不敢相信他的爱是稳固的,总觉得自己偷来的幸福随时会被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