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吃醋

    一週后，训练室的空调低声运转，沉霁辰面前的屏幕上亮着直播界面，弹幕不断滚动。

    他随手点下匹配的按钮，目光却有些游离，思绪似乎飘向了窗外渐沉的暮色。

    「队长，快看！」恩地滑着椅子猛地凑近，把手机屏幕几乎贴到他眼前，「兮光刚发的微博，说你刚才那波极限反杀让她心跳漏了一拍！还配了你的比赛高光截图！这已经是她本月第几次公开‘示爱’了？」

    恩地刻意放大声音，确保整个训练室和直播麦克风都能捕捉到。几个队友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立刻跟着起哄。

    小K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Dort：「哇！我们队长这无处安放的魅力，连兮光女神都公开沦陷了！」

    Dort立刻接腔，先是正常音量掰着手指：「联盟最正解说、平台女神主持——」随即猛地压低身子，用手半掩着嘴，用只有训练室能听见的气音快速补充：「…还有那个…呃，把队长迷的晕乎乎的，女神级别的前女友！」他刻意顿住，引来身边几人一阵心领神会的低声哄笑和“啧啧”声，才重新直起身。

    连最沉稳的阿暮都推了推眼镜，看着沉霁辰面前直播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夹杂着不少女性粉丝大胆示爱的弹幕，慢悠悠地补了一句：「看来今晚论坛的‘Aster隐藏女友到底是谁“投票帖，瑶瑶解说的支持率要飙升了。」

    沉霁辰的眉头立刻锁紧。这种被强行和女性扯在一起的玩笑让他极度不适，胸腔里涌起一股无名火。他正要开口制止——

    「兮光解说很漂亮啊。」

    一条来自ID「愿」的弹幕在直播界面中飞快滑过，很快被其他“哈哈哈”和“队长艳福不浅”的弹幕淹没，但沉霁辰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ID和那句听不出情绪的话。

    几乎是同时，他像是被什么击中心脏，猛地抓起放在键盘旁的手机，指尖带着些许慌乱地点开与「星星」的对话框。他必须立刻做点什么，彷佛迟了一秒，某种重要的东西就会从指缝熘走。

    他快速翻找相册，傍晚回到基地时，在门口那棵老树下拍下的紫薇花照片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迅速点击发送，手指因为急切甚至有些颤抖：

    「开花了。」

    讯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他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懈。

    直播间里的起哄声和屏幕上滚动的调侃弹幕彷佛被隔绝在外，他所有感官都聚焦在那部安静的手机上，等待着某个回应。

    宿舍里，祁愿刚点开直播，就看到这令人窒息的一幕。

    恩地夸张地朗读着瑶瑶的微博内容，整个训练室都在起鬨。

    而画面中的沉霁辰——他皱着眉，脸色紧绷，然后在她进入直播间的瞬间，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慌乱地拿起手机。

    紧接着，她的手机震动了。

    那张紫薇花照片和三个字，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刺眼。

    所以，他是在被众人起鬨和另一个女生的关係时，因为发现她在看，才急急忙忙发来这个？这算是心虚的掩饰，还是笨拙的澄清？

    一股酸涩猛地涌上心头，比她想像中还要强烈。

    她盯着直播画面里他紧绷的侧脸，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原来她还是会在意。

    在意那些被轻易说出口的暧昧传言，在意他身边出现的女孩子的身影。

    明明已经分手了，却因为再次相遇而有了佔有慾，明明他已经是她分手快两年的前男友了。

    这一次，酸涩冲垮了理智，她任性地回复：

    「花很好看。」

    「不打扰你了。」

    发送完，她直接退出了直播间，将手机摔倒床上，彷彿这样就能切断那恼人的情绪。

    整个人扑倒床上，头埋进枕头里，隐约有些啜泣声。

    沉霁辰在看到回复的瞬间，脸色骤变。

    「不打扰你了」——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他心脏。

    她是不是看到了，而且她误会了。

    「队长？你怎麽了？」恩地被他突然煞白的脸色吓到。

    沉霁辰猛地起身，顾不上还在排队的游戏，抓起手机就往外走。他必须立刻解释清楚。

    他快步走到训练室外安静的走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几乎是颤抖着打字：

    「我跟那个女解说没关係，没说过几次话。」这句话在沉霁辰的对话框里删了又删，最终还是怕她觉得有些欲盖弥彰，但他顾不了那麽多了，指尖一动便发了出去。

    紧跟着又补上一句：「从来没有。」

    他盯着屏幕，心跳快得不像话。

    训练室外走廊的灯光昏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孤长而焦灼。

    他从来没有这样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什麽，哪怕是在赛场上面对再逆风的局势，他也总是冷静自持的。

    可现在，只因为她可能产生的一点误会，他就慌乱得像个毛头小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将话题引回最初那份单纯的分享。他重新点开那张紫薇花的照片，犹豫了一下，又挑了个软绵绵、带着点可怜意味的兔子贴图，一起发了过去。

    「花好看吗？妳喜欢吗？」

    这句话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连同那个与他平日形象极不相符的可爱贴图，一起传达了过去。每一句讯息都透着一股未经修饰的急切和笨拙的慌乱。

    他紧紧盯着屏幕上方，期盼着那个代表希望的「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出现。

    这一刻什麽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既然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他就绝不要再放手。

    房间里，祁愿听到接二连三的讯息提示音，侧过头，目光落在屏幕上那几条接踵而至的讯息上。

    先是急切的撇清，强调着与另一个女生的毫无瓜葛；然后是那句乾巴巴的「从来没有」；最后，竟还跟着一个与他气质极度不符的、软萌的兔子贴图，以及那句带着明显试探和软化意味的「花好看吗？妳喜欢吗？」。

    她能想像出屏幕那头的人，此刻是何等的慌乱与笨拙。那股原本堵在胸口的闷气，看着这些一条比一条更显急切的消息，竟奇蹟般地开始消散。

    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甜意，悄悄地从心底鑽了出来，逐渐取代了先前的酸涩。泪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乾涸，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她将手机轻轻贴在胸口，彷彿这样就能感受到讯息传来时那份震动的馀温，那温度透过机身，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安心的感觉。

    她没有立刻回复，任由那份被他人在乎、被他急切解释的感觉，在心间静静地流淌了一会儿。

    *   *   *

    走廊上，沉霁辰觉得这等待的十分钟漫长得几乎让他窒息。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内心的焦灼几乎要将他淹没。

    直到手机屏幕终于再次亮起，那简短的三个字跃入眼帘：

    「还行吧。」

    没有预想中的冷漠，而是带着一点小小的、刻意的勉强和傲娇，他觉得她还是那样可爱。

    沉霁辰盯着那三个字，反复看了好几遍，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嘴角的弧度再也压不住，一点点地上扬。

    是吃醋。

    她刚才，确实是在吃醋。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窜过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振奋。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是在意的？在意他，所以才会因为那些无聊的传言而生气？

    这些念头让他心跳加速，心底涌起一股近乎兴奋的情绪。他握着手机，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月光将他晃动的身影投在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