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的吻落了下来
朱玉的吻落了下来
二零一六年的夏天,体育馆训练场。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消毒水混合的、内场特有的气味,潮湿而黏腻。巨大的照明灯将木质地板映照得反光,上面布满了运动鞋摩擦留下的细微痕迹,以及偶尔滴落的、迅速晕开的汗渍。 朱玉刚结束一组高强度扣杀练习,球衣早已湿透,紧贴在贲张的肌rou线条上。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她在场上拥有绝对的制空权,此刻却微微弯着腰,双手撑在膝上,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额角、下颌线,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啪嗒”声。 她是国家排球队的绝对主力,是去年带领队伍从低谷逆袭、站上世界冠军领奖台的英雄,也是这群年轻队员眼中最可靠、最坚韧的“朱玉姐”。 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或者说,队内几乎半公开的秘密是——朱玉所有的坚韧与光芒,其源头并非完全源于自身。那源头,此刻正安静地坐在场边的长凳上。 方寻,国家队女排总教练,五十二岁。 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衬得她有些过分的瘦削。常年累积的伤病,尤其是那双曾经无数次起跳、鱼跃救球的膝盖,严重磨损,里面打着五颗钢钉。在国外,凭着医生开具的证明,她的车可以停在残疾人车位。那是她辉煌过往留下的、沉默而疼痛的勋章。 然而,当她坐在这里,坐在训练场的边缘,所有的病痛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气场隔绝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场上的每一个细节。队员们在她目光所及之处,都不自觉地更加绷紧了神经。她是权威本身,是这支队伍毋庸置疑的灵魂。 “朱玉,”方寻开口,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轻易地压过了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呀声和排球撞击的闷响,“刚才那个斜线,手腕压得太死,线路太明显。对手不是木头,预判到了,你就是送分。” 朱玉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看向方寻,眼神里没有丝毫被打断或是不耐,只有专注的聆听。“是,教练。我注意。” 方寻微微颔首,没再说话。她的目光重新投向场内其他队员的训练,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按揉着自己的右膝。那里正传来一阵熟悉的、深入骨髓的酸胀痛楚。她习惯了这种疼痛,就像习惯了呼吸。 只是在某些时刻,比如久坐之后试图站起,或者天气骤然变化时,这疼痛会变得格外尖锐,提醒着她岁月的无情和身体的衰败。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老了,确实是老了。想当年,她也是这片场地上奔跑、跳跃、扣杀的一员,是国内第一代女排队伍里年纪最小、却最敢打敢拼的那个。时过境迁,当年的队友们早已四散,有的转了行,有的嫁了人,有的和她一样留在了这个领域,却未必还能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只有她,方寻,从运动员到学者,再到教练,辗转国外多年,最终被国家以重金和极大的诚意请回来,临危受命,接手这支青黄不接、士气低迷的队伍。 而她最大的成就,就是挖掘并一手打造了朱玉。 看着场中那个高大、矫健、充满力量与生命力的身影,方寻的心绪是复杂的。有骄傲,如同匠人审视自己最完美的作品;有欣慰,看着传承在自己手中得以延续;还有一种……更深层、更隐秘,无法为外人道的情感牵连。 “教练,”一个年轻队员小跑过来,递上一份数据记录,“这是刚才防守组的数据分析。” 方寻接过,快速浏览着,指尖在纸张上轻轻点着:“二传移动速度还是慢了点,反应时间比标准慢了零点二秒。告诉她们,加练一组快速反应传球。” “是!”队员领命而去。 方寻的注意力回到朱玉身上。她看到朱玉正在指导一个年轻的主攻手,耐心地讲解着手型和控制点。那高大的身躯微微俯下,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而认真。方寻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这孩子,总是这样,对自己要求严苛到近乎自虐,对队友却有着无限的耐心和担当。 队里的人都依赖她,叫她“朱玉姐”。而朱玉,似乎也默认了这种依赖,并将它化为更沉重的责任,压在自己肩上。 训练终于在一声长哨中结束。队员们如同xiele气的皮球,三三两两地瘫坐在地上,或者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淋浴间。偌大的场馆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疲惫感笼罩,只有空气里弥漫的、更加浓重的汗味,证明着刚才这里进行过怎样高强度的消耗。 朱玉没有立刻离开。她独自一人走到场边,拿起一瓶功能饮料,小口地喝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依旧坐在长凳上的方寻。 方寻正微微蹙着眉,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腿,脸上掠过一丝极力隐忍的痛苦。她今天在场地边坐得太久了。 朱玉放下水瓶,走了过去。 “教练,”她的声音比在场上时低沉了些,带着运动后的沙哑,“腿又疼了?” 方寻抬眼,对上朱玉关切的目光。那目光过于直接,过于专注,让方寻有一瞬间想要避开。但她没有,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老毛病了,不碍事。” “我帮您按按?”朱玉说着,已经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目光落在她僵直的膝盖上。 “不用,”方寻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你不是更累?快去冲个澡,放松一下。” 朱玉却固执地没有动。“我没事。”她说着,伸手,温热而略带薄茧的掌心,轻轻覆在了方寻的膝盖上,隔着运动裤的布料,开始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方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这种接触,早已不是第一次。 在朱玉训练最狠、几乎要透支自己的那段时间里,方寻总会带着自己精心熬煮的汤盅来训练室看她。那时候,空旷的训练室里往往只剩下她们两人。朱玉会卸下所有在赛场上的强悍,像个疲惫不堪的大型犬,瘫倒在方寻身边,甚至会将头枕在方寻并不算丰腴的大腿上,脸深深埋进她的小腹,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那股干净到近乎朴素的肥皂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属于成熟女性的体香,以及更深层、更隐秘的,属于Alpha信息素的味道——那是一种类似雨后陈旧书卷的气息,沉稳,干燥,带着岁月的痕迹。 方寻身高一米八,在女性中已是出类拔萃,但在接近一米九的朱玉面前,却实实在在地矮了一个头。在当年的排球队里,方寻是大家的小meimei,是被照顾的对象。如今,角色似乎完全调转。朱玉用她的方式,笨拙却又执着地照顾着、依恋着她这个年长许多的教练兼恋人。 方寻垂下眼睫,看着朱玉专注按摩自己膝盖的侧影。女孩的短发被汗水浸透,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和颈侧,皮肤因为剧烈运动透着健康的红晕,鼻梁高挺,嘴唇因为用力而微微抿着。她是如此年轻,如此富有生命力,像一株迎着烈日疯狂生长的植物。 而自己呢?方寻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五十二岁,一身伤病,肌rou在长期缺乏高强度运动的身体上逐渐流失,皮肤不再紧致,关节时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除了脑子里那些战术、经验,和这副残破躯体里所谓的“权威”,她还能给这个光芒万丈的年轻人什么? 她们的关系,在队内是半公开的。没人明说,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或许是出于对方寻的敬畏,或许是对朱玉的爱护,这种微妙的关系被维持在一个奇异的平衡点上。 方寻有时会想,这到底是对是错。她是Alpha,朱玉是Omega,在这个时代,ABO性别早已不代表体力上的绝对差异,那点微弱的激素影响在现代科技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它剩下的,似乎就只有那周期性的、麻烦的发情期,那套基于信息素的、原始的吸引与排斥机制,以及那一副区分了性别的生殖器。 她和朱玉的开始,也源于一次意外的发情期。 她以为自己这个年纪,信息素水平早已平稳,发情期也会变得温和甚至可有可无。但那次,或许是连日的高强度工作压垮了身体的调节机制,她的发情期来势汹汹。当时,只有朱玉在场。那个平日里对她敬畏有加、言听计从的弟子,在感受到她失控溢出的、带着浓郁书卷陈旧气息的信息素时,眼神瞬间变了。Omega的本能让她被吸引,而更深层的情感,让朱玉做出了大胆的举动。 她没有标记她。只是拥抱了她,安抚了她,用她年轻而温暖的身体,缓解了方寻的燥热与空虚。 而方寻,默许了。 是从那一刻开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吗?方寻说不清。她只知道,当朱玉像现在这样,毫无隔阂地靠近她,触碰她,用一种混合着崇敬、依赖和明显爱恋的目光看着她时,她内心深处那片早已沉寂多年的冰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细微而持久的涟漪。 “力度可以吗?”朱玉抬起头,看向方寻,眼神清澈,带着询问。 方寻收回思绪,点了点头,“嗯,正好。”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许。 朱玉似乎受到了鼓舞,按摩得更加用心。她的手指很有力,毕竟是专业运动员,懂得如何控制力道,既能渗透到酸痛的肌rou和关节深处,又不会引起不适。 “您以后别在场边坐那么久,”朱玉一边按,一边低声说,“看着我们训练,坐在高处的观察室也一样。您的腿……” “在下面看得更清楚,”方寻打断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队员们的微表情,脚步的细微移动,在高处是看不真切的。” “可是您的身体……”朱玉蹙眉。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方寻淡淡道,带着不容置疑。这是她作为教练的固执,也是她维持权威的必要。 朱玉抿了抿唇,没再争辩。她了解方寻,知道在这些原则性问题上,她多说无益。她只是更加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膝盖骨周围最敏感的区域,揉按着支撑的肌rou群。 过了一会儿,朱玉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教练,您晚上……还熬汤吗?” 方寻看了她一眼:“怎么?想喝了?” 朱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汗湿的脸上竟透出点孩子气:“嗯。您上次那个莲藕排骨汤,很好喝。” 那是方寻的家乡味道。她年轻时在外训练比赛,最想念的就是这一口。退役后,在国外那些年,她也常常自己炖来喝,仿佛这样就能慰藉那份漂泊的孤寂。回来后,不知怎的,这个习惯就被朱玉知道了,并且明显地表现出了偏爱。 “材料还有,”方寻说,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训练结束,你来我办公室。” 朱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好!” 这时,队里聘请的外国运动康复专家David走了过来,他是个热情开朗的中年男人,中文说得磕磕绊绊但很努力。 “方教练!”他笑着打招呼,“到时间了,该给你的身体做保养了。” 方寻点了点头,对朱玉说:“好了,你去吧。记得拉伸。” 朱玉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手,站起身:“那我先去了。教练,您……放松点。”后面那句话,她说得有些含糊,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David带来的按摩床垫。 方寻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朱玉转身走向淋浴间,一步三回头。 方寻在David的搀扶下,有些艰难地站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嘎达”声。她慢慢走到场边早已铺好的厚实运动垫子旁,俯身趴了下去。这个动作让她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David开始熟练地为她进行放松和理疗,手法专业地按压着她肩背、腰腿部僵硬的肌rou和劳损的关节。 方寻闭上眼,感受着专业手法带来的酸胀与缓解交织的感觉。身体在逐渐放松,而意识却有些飘远。她能听到不远处,朱玉和几个队员说话的声音,能听到她们嬉笑着讨论晚上去哪里吃饭,能听到朱玉以“有事”为由婉拒了邀请。 她知道朱玉的“有事”是什么。 当David按到她背部一个特别僵硬的结节时,方寻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身体微微颤抖,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病态的红晕。这是身体在极度疲惫和放松状态下的自然反应,血液循环加速,带来的潮热。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刚刚走到淋浴间门口的朱玉,正回头看向她。看到她趴在垫子上,脸侧向着这边,双眼紧闭,长睫微颤,脸颊泛着那不正常的红晕,紧抿的嘴唇显得有些脆弱。朱玉的脚步顿住了,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迷离,仿佛被这样的方寻迷惑了心神。直到身后的队友催促,她才猛地回过神,耳根微热,快步走进了淋浴间。 方寻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在心里盘算着,晚上那盅汤,火候应该怎么掌握,莲藕要不要再炖得烂一点,朱玉好像更喜欢软糯的口感。还有,办公室的窗户是不是该关小一点,晚上似乎有点风,朱玉刚训练完,汗透了,容易着凉…… 这些琐碎的、与她“方教授”、“方指导”身份格格不入的念头,悄然占据了她思维的一角。它们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暖意,也带来一丝更深的不安。她贪恋这份来自年轻恋人的依赖与温暖,却又时时警醒着自己,这份关系的岌岌可危与不容于世。 理疗还在继续,空气里弥漫着药油和汗液混合的、潮湿黏腻的气味。方寻的意识在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游离间浮沉。她听到David用蹩脚的中文说着“放松,方教练,这里很紧”,也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平稳而略显迟缓的跳动声。 过了不知多久,理疗结束了。David收拾好东西离开。方寻又在垫子上趴了一会儿,才缓缓撑起身体。关节依旧酸痛,但那种极致的僵硬感缓解了不少。 她站起身,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场馆。队员们早已离开,灯光也熄灭了大半,只有值班人员在做最后的清扫。远处传来拖把与水桶碰撞的轻微声响。 她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那间位于场馆角落的、并不算宽敞的房间。 推开门,熟悉的、带着墨香和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她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如出一辙。她打开灯,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小了一些。窗外,城市的灯火已然亮起,与室内昏黄的灯光形成对比。 她走到角落的小茶几旁,那里放着一个保温盅。她打开盖子,检查了一下里面的食材,然后插上电,调到低温慢炖的模式。淡淡的、属于食物的香气开始慢慢弥散开来,与房间里旧书卷的气息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她在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一份明天的训练计划,却有些看不进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的边缘,目光落在对面空着的椅子上。那里,通常是朱玉来汇报工作或接受单独指导时坐的位置。 她会来。带着一身刚沐浴过的、清爽的水汽,或许头发还没完全擦干,发梢会滴着水珠。她会像一只被食物引诱的大型动物,眼巴巴地看着那盅汤,然后……然后或许会像以前很多次那样,靠过来,寻求更进一步的接触。 方寻的心跳,不知不觉间加快了些许。她放下计划书,揉了揉眉心。 等待,让时间变得有些漫长,也有些暧昧。 终于,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停在门口。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方寻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门被推开,朱玉走了进来。她果然刚洗过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服,短发湿漉漉的,整个人散发着沐浴露的清新香气,混合着她本身作为Omega的、一种类似于阳光曝晒后的青草地的、温暖而充满生机信息素味道。 “教练。”朱玉唤了一声,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个正在微微冒着热气的保温盅上,眼睛亮了亮。 方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朱玉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茶几旁,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好香啊。” “坐好,”方寻语气微沉,带着教练的威严,“先把训练总结说一下。” 朱玉这才乖乖走到椅子前坐下,挺直腰背,开始一板一眼地汇报今天训练中的得失,重点说了自己那个被方寻指出问题的扣球线路。 方寻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或者提出一两个问题。她的目光落在朱玉认真陈述的脸上,看着她因为刚沐浴过而格外清亮的眼睛,看着她说话时微微开合、色泽健康的嘴唇。 空气中,两种信息素在无声地交织、碰撞。陈旧书卷的沉稳,试图包裹住青草地的鲜活。潮湿的氛围感并未因为离开训练场而消散,反而在这密闭的、充满私密气息的空间里,变得更加浓稠。 朱玉汇报完毕,期待地看着方寻。 方寻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总结得还算到位。下次训练,注意改进。” “是!”朱玉应道,随即眼神又瞟向那盅汤。 方寻终于忍不住,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嘴角,很快又恢复原状。“去吧。小心烫。” 朱玉立刻站起身,几乎是雀跃地走到茶几旁,小心翼翼地端起保温盅,又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小碗和汤匙。她先盛了一碗,却没有自己先喝,而是端到了方寻的面前。 “教练,您也喝点。”她把碗放在方寻面前的桌上。 方寻看着那碗热气腾腾、汤色清亮的排骨汤,里面躺着几块炖得恰到好处的排骨和粉糯的莲藕,几点翠绿的葱花浮在表面。她心里某个角落,又软了下去。 “我吃过了。”她说,语气却不自觉地柔和了。 “再喝点汤嘛,”朱玉坚持,眼神带着恳求,“您今天也累了。” 方寻不再推辞,拿起汤匙,舀了一小口,吹了吹,送入口中。温热的汤汁带着食材本身的鲜甜,顺着食道滑下,暖意弥漫开来。 朱玉这才满意,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就站在茶几旁,小口小口地喝着,发出满足的叹息。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方寻看着她那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 朱玉抬头对她笑了笑,笑容明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快乐。 喝完汤,朱玉熟练地收拾好碗勺,将保温盅洗净擦干。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办公室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方寻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也没有催促。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这是一种默契,一种在她们之间形成已久的、心照不宣的仪式。 朱玉走到方寻身边,蹲了下来,仰头看着她。这个角度,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赛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顺从和依恋。 “教练,”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您今天……腿还疼得厉害吗?” 方寻垂眸看着她,能看到她清澈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的缩影。“好多了。” “我帮您再按按?”朱玉的手,已经轻轻搭上了方寻的小腿。 这一次,方寻没有拒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朱玉。 朱玉得到默许,动作更加大胆了些。她站起身,却没有去按摩小腿,而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方寻的手腕。她的手掌温热而干燥,带着运动员特有的、粗糙而有力的触感。 “方寻……”她换了个称呼,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方寻的心猛地一跳。每次朱玉这样叫她,而不是叫“教练”时,都意味着某种界限的被打破。 朱玉俯下身,靠近她。那股阳光青草地的信息素味道变得更加清晰,主动地缠绕上来,与方寻身上陈旧书卷的气息紧密交融。潮湿的、黏腻的氛围感在加剧,空气仿佛变成了流动的胶质。 她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方寻看着朱玉越来越近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渴望与爱恋,她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个默许的信号。 朱玉的吻落了下来。起初是轻柔的,带着试探,唇瓣相贴,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以及那尚未散去的、淡淡的排骨汤的香气。然后是更加深入的探索,舌尖小心翼翼地撬开齿关,带着年轻人不容置疑的热情与力量,纠缠,吮吸。 方寻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她能感觉到朱玉的手从她的手腕滑到了她的肩膀,然后环住了她的脖颈。她能感觉到朱玉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一种熟悉的、混合着沉沦与不安的情绪攫住了她。 在这个吻里,她是被索求的那一个。被她的弟子,被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冠军,被她年轻的情人。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朱玉的额头抵着方寻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灼热。 “方寻……”她又喃喃地叫了一声,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方寻没有应声,只是微微喘息着。脸颊有些发烫,她知道肯定红了。这让她有些懊恼,却又无力改变。 朱玉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微微湿润的眼角,眼神暗了暗。她松开环住方寻脖颈的手,转而扶住她的肩膀,用一种不容抗拒却又带着极致小心的力道,将她从椅子上稍稍推开一些,然后自己蹲下身。 “您累了,”朱玉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帮您放松一下。” 说着,她伸手,开始为方寻按摩肩膀和后背。她的手法依旧专业,力道适中,精准地找到那些因为久坐和劳累而僵硬的肌rou结节。 方寻闭上眼,感受着那双年轻而有力的手在自己身上揉按。紧绷的肌rou逐渐松弛下来,带来一种慵懒的舒适感。理智告诉她应该阻止,应该维持教练的尊严和年长者的界限,但身体却诚实地贪恋着这份体贴与温暖。 “我的大主力,”方寻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被按摩舒适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怎么做起按摩师了?” 朱玉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更加卖力,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只给您一个人按。” 方寻低低地“哼”了一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她没有再说话,彻底放松了身体,任由朱玉侍弄。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按摩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窗外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只剩下这一方天地里,弥漫着的潮湿、黏腻、交织着食物香气、信息素与暧昧情感的空气。 朱玉按摩得很专心,从肩膀到后背,再到腰际。她的动作轻柔而充满敬意,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方寻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温度,能闻到她身上近在咫尺的、干净的气息。 在这种舒缓的、带着明显体贴的触碰下,方寻的意识再次变得模糊。那些关于年龄、身份、未来的忧虑,似乎暂时被驱散了。只剩下此刻的安宁,以及身边这个年轻恋人带来的、真实可触的温暖。 她知道这或许是一种鸵鸟心态,是一种对现实的短暂逃避。但在此刻,她允许自己沉溺片刻。 朱玉的手,不知何时,按摩的力道变得更轻,更像是一种流连的抚摸。她的呼吸,也再次靠近。 方寻没有睁开眼,但她知道,下一个吻,即将落下。 而这一次,她或许会给予一点点,微弱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