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藤酒
黄藤酒
“嘶……” 腕间被揉按的力道忽然加重了一分,卓青薇吸了口气,指尖一颤,一滴饱满的墨珠从笔尖坠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浓重的黑,瞬间吞噬了旁边的几行小字。 “抱歉,弄疼你了?” 孟知白立刻松了力道,声音里带着歉意,俯身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鬓角。 他垂眸去看那滴墨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顺着她微敞的领口滑入,触及那一小片在烛光下泛着柔腻光泽的肌肤。 卓青薇耳根悄然染上薄红,连带着颈侧的肌肤也泛起一层薄薄的粉色,如同初春染了霞光的桃花瓣。 他身上清冽的松竹气息,与她发间清幽的菡萏香交融,似乎变得粘稠起来,无声地缠绕着,发酵着,酝酿着。 孟知白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的墨色更深。他强迫自己移开唐突的视线,重新专注于手中的墨锭。 但揉按着她手腕的指尖,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沿着她细腻的手背,缓慢地,带着占有意味地向上滑动,直至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十指悄然交缠。 “没有……”卓青薇心口如擂鼓,她拢了拢衣襟,想要抽回手,却又被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攥得更紧,甚至带着一丝惩罚性的轻捏。 她微微侧过头,避开他过于灼热的注视,目光落在窗外庭院里高大的西府海棠上。 “只是账目繁杂,一时走了神。” 她定了定神,指尖微动,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再有半炷香就好,表哥不必陪我熬着,明日不是还要去拜会座师?耽误了正事可不好。” 孟知白却没有放手,反倒将她的手更紧地包裹在自己掌心。他低头,看着她被烛光染成蜜色的侧颜,长睫如扇,鼻梁秀挺,唇瓣微抿,每一处都让他心旌摇曳。 “青薇,”他声音低沉下去,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秋闱过后,我便禀明父亲母亲,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迎你过门。” “霓裳阁是你心血所系,嫁我之后,它依旧是你的,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人可阻。” 卓青薇的心,重重一跳,她抬起眼,撞进他深邃的眸。 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燃烧着炽热的情愫。 “嗯。” 她垂下眼帘,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低柔婉转,带着女儿家特有的羞赧。 她没有再抽回手,任由他握着,默许了这份亲昵的禁锢。另一只手重新执起笔,沾了沾他刚刚磨好的墨汁,笔尖落回账册上。 孟知白唇边勾起一抹满足又势在必得的弧度,他不再言语,安静地立于她身侧,挺拔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继续着手下研磨的动作。 目光却流连在她身上,仿佛要将这灯下美人,这独属于他的温香软玉,连同这静谧而暧昧的夜色,一同深深烙进心底。 二人一同长大,因着父母仅有他一个孩子,自卓青薇入府那日起,孟知白便自然而然地将这怯生生的meimei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怜惜她孤苦,心疼她隐忍,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读书习字时让她在旁临帖习画,赏花游园时必与她并肩同行,生怕自己一个转身,她就在这深宅大院复杂的眉眼高低中受了委屈。 年岁渐长,这份怜惜不知不觉间悄然变质。 那是一个暮春午后,庭中海棠开得正盛,如云似霞。十五岁的卓青薇,身量已初具少女的窈窕。 她看中了枝头一串开得正好的海棠,少年心性一起,竟不顾柳mama的劝阻,提着裙裾便攀上了那不算矮的枝桠。 “小姐!仔细摔着!”柳mama在树下急得直跺脚。 孟知白闻声从书房走出,恰看到她像只灵巧的狸猫,攀在高枝上,伸长了手臂去够高处的花,裙裾拂过花枝,簌簌落下几片花瓣。 “青薇!下来!”他心下一紧,快步上前。 话音未落,她脚下的细枝“咔嚓”一声脆响,少女的惊呼声伴随着花枝断裂的声响,孟知白已抢步上前,张开双臂。 温软盈香的身躯落入他怀中,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窝,带着清甜的海棠芬芳。 隔着薄薄的春衫,他能清晰感受到胸前的柔软。他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将她牢牢圈在怀中,前所未有的悸动席卷了他,心跳竟比怀中受惊的少女还要剧烈。 “表…表哥……”卓青薇在他怀里微微挣扎了一下,脸颊因惊吓和羞窘染上浓重的绯红,比枝头的海棠更艳。 孟知白猛地回神,像被烫到一般,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将她轻轻扶稳站好,自己却后退了半步,俊朗的脸上也飞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有些发紧:“可…可曾伤着?” “没……没有,多谢表哥。”卓青薇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那一晚,孟知白在净房沐浴,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白日里那温香满怀的触感却挥之不去。 当夜,他便被一个旖旎香艳、却又不可言说的幻梦狼狈惊醒。梦中尽是海棠花雨,和花雨中那个坠落的身影,被他紧紧拥住,肌肤相贴,气息交融…… 醒来时,感受到身下那湿濡黏腻的冰凉,孟知白躺在黑暗里,望着帐顶繁复的绣纹,心跳如狂。 他并非懵懂无知的少年,私下里也早已翻过那些禁忌的典籍图册。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对表妹那汹涌而危险的心思。 冷静之后,他查阅了典籍律法,表亲结为连理古已有之,虽非主流,却也并非禁忌。 况且,表妹的性子,外柔内韧,才情斐然,霓裳阁经营得有声有色,将她嫁与京中那些浮浪子弟,困于后宅,消磨灵性,他如何能放心?如何能甘心? 既如此,他为何不能自己娶了?将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名正言顺地护着,光明正大地拥有,让她既能施展才华,又不必受世俗桎梏,他才好安心。 窗外,夜风掠过海棠树梢,几片早凋的花瓣无声飘落,坠入幽暗的庭院深处。 感受到他毫不遮掩的视线,卓青薇心中松了口气。方才微松的领口,还有不经意的俯身,确有几分刻意为之的引诱。 而这样无声的引诱,在这几年间,早已不知上演过多少次。一次比一次更娴熟,一次比一次更大胆。 在这步步为营的深宅,在这女子命运如同浮萍的时代,比起盲婚哑嫁后在内宅方寸之地蹉跎一生,将命运全然交予未知的夫君和莫测的运气,倒不如——嫁给眼前这个一同长大的表哥。 至少,孟知白的为人和品性,她看在眼中数年,他温文尔雅,才学出众,待她真心实意,前途一片光明。嫁给他,是眼下她能为自己筹谋到的最安稳、最体面、也最有利的未来。 她需要这份安稳,也……愿意靠近这份温暖。或许掺杂了些算计,但那份依赖与安心,亦是真实不虚。 烛火“噼啪”轻爆了一声,拉长了两人交叠的身影,在墙壁上微微晃动,亲密无间,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