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
陈述
离魏亦可毕业还有半年光景,校园里的银杏叶已落尽,只剩下遒劲的枝干指向冬日灰蒙的天空。一种无形的倒计时压力,开始萦绕在赵云舟心头,尤其在每一次与魏亦可温存过后,那份不安便愈发清晰。 一次酣畅淋漓的缠绵后,室内只余暖黄床头灯与彼此交错的呼吸声。魏亦可像只慵懒的猫,蜷在赵云舟身侧,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他修长的手指,描绘着他指节的轮廓。 静默中,赵云舟低头亲了亲她散发着淡香的发顶,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与不易察觉的谨慎:“亦可,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 魏亦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用更娇嗲的语气回应,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赵老师,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问这么扫兴的问题呀~” 她试图用熟悉的撒娇蒙混过关。 赵云舟却没有如往常般纵容她。他轻轻握住她作乱的手,语气认真起来:“说真的。我们学院最近拿到了几个重要的项目基金,正在筹建新的实验室,博后名额也会增加。” 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你如果想留下来做博后,凭我和李教授的走动,加上你本身的成果,成功的概率很大。无非是换个课题组的问题。” 魏亦可摇了摇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我真的不知道毕业后要做什么。感觉想做的事情很多,又好像都不是非做不可……先等我顺利毕业再说吧,好不好?” 看着她逃避的姿态,赵云舟心底升起一股焦灼。他忍不住以师长的口吻分析:“亦可,你要清楚,现在的学术就业市场,竞争非常激烈……好的教职更是百里挑一。如果不早做规划,提前积累人脉和成果,到时候……” 他的话未说完,魏亦可已然听不下去。她忽然翻身,轻盈地跨坐到他身上,用温热的唇瓣精准地堵住了他那些充满现实考量的喋喋不休。她用行动告诉他,此刻,她不想思考那些遥远的、令人烦恼的未来。 赵云舟未尽的话语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消融在这个带着抗拒意味的吻里。 几周后,李教授在一次小型组会上提到了一个消息:与永城大学有合作关系的荷兰知名大学,将在春季派一位中国籍副教授前来进行为期六周的学术访问,一方面进行深度学术交流,另一方面也旨在招揽优秀人才,并召开研究生和博士生的招生宣讲会。 会议室窗明几净,冬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教授扶了扶眼镜,看向魏亦可:“亦可啊,这次从荷兰来的陈老师,他之前任教过的大学,正好就是你本科的母校。你们也算是有同校之谊,这次接待工作,你也多费心参与一下,毕竟有共同话题,能更快熟悉起来。” 李教授心里清楚,魏亦可并非不善交际,她只是对学院内那些泛泛的、充满算计的社交缺乏兴趣。正因如此,她反而远离了办公室政治的乌烟瘴气,将更多精力投入科研,成果斐然。将接待任务交给她这种心思剔透、办事稳妥的学生,他很是放心。 魏亦可闻言,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好的,李老师。” 她内心对这类行政接待任务并无太多热情,但毕业在即,顺从大导的安排,确保一切顺利,是目前最稳妥的策略。 “我一会把陈老师的相关资料发给你,你可以先熟悉一下。” 李教授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 “好的。” 魏亦可再次点头,目光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看不清情绪。 陈述首次到访永城大学的那天,是个难得一见的冬日暖阳天。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为冰冷的建筑镀上一层金色,连空气都显得格外清透。 魏亦可一早便和学院的一位行政老师布置好了会议室。精致的茶点、冒着热气的咖啡、整齐排列的座位和清晰的名牌,一切都井井有条。她穿着得体的燕麦色针织裙和深色大衣,安静地站在欢迎队伍的最后方。 当看到院长陪同那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走进会议室时,魏亦可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过去。陈述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从容得体的微笑,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长途飞行的疲惫。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的学者气度,混合着国际化的视野带来的自信,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 院长热情地向陈述介绍着与会的每一位同事。陈述礼貌地与每个人握手,简短地寒暄,声音温和有力,举止无可挑剔。他的幽默感也在初次的交谈中偶尔流露,引得院长和几位教授发出轻松的笑声。连在一旁默默观察的赵云舟,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陈老师的确风度翩翩,很有魅力,让他心生好感。 队伍缓缓前移,终于轮到了站在末尾的魏亦可。 院长笑着介绍:“陈述老师,这位是我们学院的博四学生,魏亦可,成果非常不错。” 陈述的目光落在魏亦可身上,那眼神平静而专业,带着对一位优秀后辈的欣赏。他大方地伸出手,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你好,魏同学。” 魏亦可微微颔首,仪态得体地伸出自己的手,与他轻轻一握。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力道适中,一触即分,符合所有社交礼仪的标准。她抬起眼,迎上他带着礼貌笑意的目光,语气平稳而疏离:“陈老师好,欢迎您来到永城大学。” 这时,院长像是想起什么,热情地补充道:“说起来,魏亦可本科就读的大学,正是陈老师您之前任教过的。这世界真小,不知道你们当年有没有在校园里碰见过?” 陈述闻言,目光再次转向魏亦可,脸上显出恰到好处的认真思索的神情,随即转化为一丝略带歉意的微笑:“是吗?那真是巧了。不过那时候我带的本科生大课比较多,人数众众,恐怕没能记住每一位优秀的学生。” 他的语气自然,带着学者常有的、对过往学生的坦诚,听起来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