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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有点熟悉?郭启华听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立马从地上站起身,却因动作太急,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陈洐之慢悠悠的领着陈芊芊进了门,见她脸上没有嫌弃的神色,只是好奇打量着四周堆放的木料和半成品家具,暗暗松了口气。不嫌弃就好。 “洐之哥!你可算来了!”郭启华好不容易晕乎乎站稳,高兴的快扑了上去,刚要开口抱怨荣叔对他的“虐待”,眼轱辘不经意瞟到他侧后方时,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愣在当场。 好……好好看。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皮肤白的像雪,眼睛亮的像星星,跟画报上的仙女似的。 嘴里的烟卷一个没含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溅起几点火星,他吓得连忙去踩。 陈洐之皱了皱眉,看着地上那半截烟,没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 果然,还没数到三,陈芊芊一点也不客气的开口了,带着明显的不悦。 ??? 声音也很好听,但这说出来的话……还挺泼辣。 郭启华被她一嗓子吼回了神,连忙摆手,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不……见过,见过!没、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咳咳……这,这是嫂子吧?” 陈洐之会带女人回来这种事,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也难怪他这几年拒绝了那么多荣叔介绍的对象,好家伙,家里藏着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是他他也这么干! 哪知他话音刚落,面前貌若天仙的小女人又怒了,一双秀眉拧成一团,要不是陈洐之伸手虚拦着,看那架势,怕不是要冲上来给他几下。 “谁是你嫂子!你眼瞎啊!我是他妹!你没看出我俩长得多像吗?你……” “好了,小芊。” 陈洐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住炸毛的猫儿,转头略带歉意的看向已经石化的郭启华,“这是我亲妹子,叫陈芊芊。她……小时候就脾气爆,年纪还小,你别介意。” 郭启华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嘿嘿干笑两声:“不介意,不介意……咱妹子还真是……挺特别的。也怪我,嘴笨,老说错话。” “嗯。荣叔呢?” “他出去送货去了,城里那几个大单子刚做完。” 陈洐之点点头:“今晚我搁工坊住一晚。天太晚了,我带着妹子,不方便走夜路。” 不方便?能有啥不方便…… 郭启华的目光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移动,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落到了他身子旁垂着的下摆臂。 当看清那只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时,他大脑里的那根弦,绷断了。 一瞬间,他眼前不再是昏暗的工坊,不再是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妹子。天塌了。 对一个木匠来说,手是什么? 手是命!是吃饭的家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陈洐之的手,那更不是一般的手。那是能把一块平平无奇的木头,变成精巧绝伦的八仙桌,雕花大床的“神仙手”!整个荣记工坊,荣叔年纪大了,手眼都开始花了,真正能扛起那些精细活儿大单子的,全靠陈洐之这一双手! 现在,这只手……被裹成了这样。 他一个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足以刺破屋顶瓦片的尖叫,把旁边正好奇研究着刨子的陈芊芊都吓得一哆嗦。 “啊啊啊!你你你你你的手!”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指着那只手的手指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 完了。 洐之哥的手……废了。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不久的将来:工坊里那些崭新的车床,刨机上落满了灰尘,墙角结着蛛网。荣叔一夜白头,捶着胸口坐在门槛上,对着工坊的招牌老泪纵横。那些之前排着队送钱来的大主顾,一个个都摇着头去了别家。最终,工坊倒闭,大门上贴了封条,他郭启华,失业了。 画面一转,他回到了自己家里。他娘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念叨:“我的儿啊,你这没了个正经活计,以后可怎么过啊……”他爹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抽着最劣质的旱烟,整个屋子都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和绝望的气息,最后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使劲磕了磕,长叹一口气:“没出息的东西!” 紧接着,那个总爱说笑的媒婆王婶路过他家门口,都绕着道走,跟旁边的人嘀咕:“老郭家那小子啊,人是不错,就是……唉,没个铁饭碗,哪个姑娘肯跟他受苦哟……” 最终的画面,定格在一个须发皆白,满脸褶子的孤寡老人身上。那个老人就是他自己,几十年后,他孤零零坐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看着别人家儿孙满堂,嬉笑打闹,而他,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光棍…… 这一连串由一只手引发的悲惨未来,如同一部黑白默片,在他脑海里飞速放映。 不!他不能接受! “荣叔——!”他仰天长啸,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儿子残了——!” 喊完这一嗓子,郭启华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两眼一翻,身子晃了晃,正要用一个标准的姿势,表演一个因悲伤过度而当场晕倒的戏码,又听见那个天塌下来的罪魁祸首不紧不慢的开口。 “小伤,路上摔的。大夫说,养个把月就能好。” 能好……能好……不是残疾啊。 郭启华深吸一口气,又活了过来,连忙掐着自己的人中缓了好几下,才把那口气顺过来。 荣叔!你儿子没残! “那就好……那就好,洐之哥你吓死我了!你这手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咱这工坊也别开了,那些活儿谁能扛得住,荣叔都得随你到棺材里去!”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咒谁死呢!”陈芊芊本来被这个夸张男人的表演吓得离了半丈远,听他这么一说怒气冲冲瞪着他,“啪”的一下就把手里的小摆件放回了原处。 “我……我的意思是咱洐之哥手艺好!是顶梁柱!妹子你别介意,别介意!” 郭启华额角冒汗,他真怀疑这俩是一家人吗?怎么这性子一个像闷葫芦温吞水,一个像炮仗大火球,简直是天上跟地狱。 陈洐之似乎对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那我带这丫头先回房了。等会儿我去后仓库拿床铺盖,你帮我去账上记一下。” “好嘞!”郭启华忙不迭答应,“对了哥,你昨儿个带回来的那些布料和零嘴,我都放你工位上了,没人动过。” “嗯,谢了。” “咱俩谁跟谁啊!”郭启华摆摆手,“这时候也不早了,我正好回家,就先不说了啊!” 他说完,像是生怕再被那小姑奶奶盯上,脚底抹油般溜出了工坊大门。 直到走出老远,郭启华才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长舒一口气。 我的老天爷。他要是有这么个meimei,打死也得藏着掖着,绝不敢往外说!这活脱脱就是个母老虎啊!谁要是把她娶回家,那可真是中了头彩大奖了。 洐之哥啊洐之哥,我可算是理解你,为啥从来不肯提家里人了……这谁受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