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滕堡
席滕堡
「為您上菜,紫甘藍烤鵝、香腸沙拉、馬鈴薯濃湯、熱牛奶。」乘務員上了菜,我將餐巾放到了亞莉的腿上,亞莉則是看著桌上的餐點,看起來口水都快流了出來。 亞莉似乎也注意到了沒有離開的乘務員,在我們開始用餐以前他們會待在旁邊,等待也許會有的要求,以前我可是被那老頭子講過了好幾次,餐桌禮儀做不好甚至沒飯吃,也多虧了他,現在我才沒有在人前出糗。 我並沒有特別在意乘務員,打算好好在乘務員跟其他乘客面前表演一下,讓他們認為我跟亞莉的關係很好,會餵她吃東西,而不是亞莉不懂用餐禮儀。 「來,吃些沙拉。」在之前的家養傷的時期,醫生叮嚀了說要讓亞莉多吃些蔬菜,不然她的腸胃狀態不太好。另外亞莉上廁所都得由我抱著她去,我不敢長時間不回家,怕亞莉的失禁危機再一次上演。 亞莉熟練的,不大不小的張開了嘴,將遞到嘴旁的食物吃下,臉頰鼓鼓的嚼著,如果有被餵食的禮儀的話,亞莉應該會被家教讚美的吧。乘務員見狀也離開了,擺脫了最明顯的監視以後,我才稍微鬆了口氣,即便自己的用餐禮儀已經被鍛鍊過了,這還是第一次在人前餵著別人,這感覺甚至比在士兵前演講還緊張呢。 用餐的時候亞莉很安靜,因為她知道吃東西的時候講話是不禮貌的,因此她全神貫注地吃著,我則是在一旁觀察她的動作,等著餵下一口。周圍有不少人看著我們,也許該說是看著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看的?可能又是我這張兇惡的臉吧,真是抱歉啊,長這麼兇。 「真希望我家丈夫也能這樣子...。」「是啊,家裡氣氛都被男人搞僵了呢。」「滿腦子都是事業喝酒放縱的...。」看來那幾位貴婦的丈夫,跟之前的我完全一模一樣呢,雖然他們聽不到,但加油吧,不然生活會很沉悶的。最近照顧著亞莉,確實讓我原本沒什麼樂趣的生活多了不少色彩,不過其他家庭的狀況也跟我不一樣,如果是一般的貴族,即便是單親父親,也會請褓姆來照護孩子吧,但我肯定是不能讓別人接觸到亞莉的,只能由我自己來。 亞莉吃的速度放慢了些,我將牛奶拿給了她,溫度已經降了不少,不會燙到舌頭。我也開始吃起了自己的烤鵝,偶爾切一小塊給亞莉吃,喝過牛奶的唇邊都是白白的痕跡。 「嘴巴都是牛奶,我幫你擦擦吧。」還在吃著鵝rou的亞莉被我拿著餐巾擦著她的小嘴,眼睛自然地閉上了一隻。周圍的小孩都是非常優雅的用餐,安靜又死板的吃著,一點都沒有小孩子該有的活力,跟艾莉卡一樣,我這個粗人果然還是更喜歡亞莉這種純樸的感覺。 「要不要喝湯?」果然因為是上層階級的環境吧,這湯用著很不適合的盤子裝著,只能用湯勺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頓時就想把湯給亞莉了,清楚用餐禮儀跟喜歡可是兩回事,我認為這些都是裝模作樣的逢場作秀,完全是陋習。 吃著吃著,也大概吃完一半了,幸好自己也沒什麼胃口,就不吃完了,省得又被周圍人的目光看得不舒服,不過對小孩子似乎沒這麼嚴格?亞莉也吃不完就是了...。 「吃不下,要走了嗎?」亞莉只有把牛奶喝完就已經小小的打著隔了,像是難受的吞著口水,看著餐點也不想繼續吃的樣子,雖然點頭同意離開,但她還是一直看著桌上。估計亞莉也是不想浪費食物吧,但沒有辦法,在這裡,把食物吃完反而不雅觀,而且也吃不下,硬吃只會撐壞肚子。 「吃不完的會給這裡的員工吃的,這對他們來說可是平常吃不到的,放心,不會浪費的。」到底會不會我就不知道了,但應該不可能吧,給員工吃客人剩下的,聽起來就很荒誕,不過能騙過亞莉就好。 「!」亞莉看起來很吃驚,眼睛瞬間睜大了,她可能在想我是不是會讀心吧,其實只是看她的臉就能知道想法而已。 收拾了餐巾,將餐具放好表示用餐完畢以後,我就抱起了亞莉回去廂房了。抱著亞莉看來有很多好處,很多人都會對我刮目相看,認為我是個少見的,照顧自己孩子的父親,特別是我長得又兇又像是有家暴嫌疑,是吧?我自己也是知道這張臉像是童話書裡面的壞人一樣。 回到廂房已經過了一陣子了,亞莉似乎也對窗外失去了興趣,開始低頭玩自己的手指,捏捏自己穿著的衣服,我也沒辦法陪她玩什麼,不如說小孩子該玩什麼? 「艾莉卡,先聽我說一下吧。」預計也快到目的地了,我還是再次提起剛剛的事情吧。亞莉看著我,等我說話,這次不會再心不在焉了吧。 「等等下車的地方,是我家在的城市,收養我的家族都住在那邊。」收養我的卡涅亞家族,是在席滕堡有不少房產的古老貴族,但是只有一個女兒,老頭子才安排我成為他們的養子。而我夫人的家族並不是貴族,但也是算有頭有臉的企業家,是從外地過來發展的釀酒跟罐頭工廠商。 「我家的莊園是我的家族給艾莉卡媽媽的財產,我將她死後財產的莊園給了她的家庭,我沒有把那邊當家的打算。」亞莉之前在家裡養傷的時候,我就時常出門處理這些事情,莊園以外我也會繼續支持夫人家族的產業,算做是一種補償吧,希望他們能對我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等葬禮結束了以後,才是要去之後真正要住的地方,那裡才是妳的新家,跟那些人沒必要應該是不會再相見了。」畢竟很尷尬,自己擅自帶了一個假女兒回來,雖然他們已經被我通知過了,但肯定是有不願意的。 「以後我會在盧昂工作,艾莉卡先學習一下該有的知識,艾莉卡十二歲,我先讓妳在家中學習三年,十五歲再回去學校讀書。」亞莉現在只有十歲,回去當六年生肯定會一頭霧水。而盧昂的工作看來是被刻意安排的,這就是選邊站的第一個代價吧。 「那...以後只有我跟爸爸住一起了?」亞莉問了一個問題,也代表她有好好在聽。 「對,妳比較喜歡家中有人陪妳嗎?我可能會因為工作時常不在家。」我是沒有打算請傭人來打理家中的,新家並不大,自己打掃起來也比較踏實,但這樣亞莉在家應該會很無聊,之前養傷期間,亞莉聽到我回來總是很興奮,雖然她可能不知道自己表現得很明顯。 「但是...,我不喜歡其他人,除了爸爸跟...藍道曼先生?」 「??」藍道曼...這傢伙,真可怕呢,馬上就掌握了人心。我腦中浮現出了藍道曼那個陽光的樣子,感覺他的牙齒都能冒出光一樣,小孩就喜歡這種的嗎? 「?」 「我會盡量都待在家陪妳的,還有別太喜歡藍道曼,我會嫉妒的...。」我故意裝作很難過,想讓亞莉慌。 「我...我最喜歡的是...塞...塞斯先生...。」她真的慌起來了,小手抓著我的袖子扯。 「怎麼又稱我塞斯先生了?我不是爸爸嗎?」亞莉最近想要認真稱呼我的時候,總是叫我塞斯先生,反而爸爸的稱呼,像是一種寄託,而不是真的把我當成爸爸。 「嗯...嗯!爸爸...。」她的眼眶都有點亮光了,似乎快被我惹哭了,我真的越來越像個混蛋了。 「怎麼又哭了,來。」我馬上把亞莉抱進懷中,她也真的哭了出來,小孩的心靈真脆弱呢,又或是亞莉特別愛哭。重申一下,我不是混蛋,只是覺得亞莉很可愛,稍稍欺負再疼她有一種令人滿足的感覺,真的不是混蛋...真的。 「爸爸...可以不要騙我嗎?」 「騙妳?該不會那怪人說了什麼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有什麼破綻,只能是那傢伙了。 「他說...紙條內容...不跟我說就是在騙我...?」這張紙條啊...。我把紙條從外套口袋拿出來。 「這些數字應該是軍方密碼,但我自己也無法解讀,等等才會請人幫我看內容,到時候告訴妳內容好嗎?」雖然我不知道這怪人為什麼會知道軍方密碼,醫生有受這種訓練的必要嗎? 「嗯...謝謝...。」亞莉的哭泣慢慢停了下來,只是靜靜的在我懷裡待著。看來我跟亞莉之間的關係還是這般脆弱的呢,只是一個怪人說個幾句話,猜疑就擴大成了這樣。 「是我不好,認為多餘的事不應該跟還是小孩的妳說,以後我都會說的,嗯?」我摸摸她的頭,不過肯定還是無法什麼都說的,能給她知道的都說就好了吧。 「好...?啊!」亞莉慢慢地離開了我的懷中,但突然發出了奇怪的發音,"好...啊!?"我好奇地低頭看向她。 我看到一條亮亮的線牽著亞莉的鼻子跟我的衣服,像是水晶項鍊一樣發著光。 「....嗚。」不好,她又想哭了。 「好了好了,我都說不在意了。」我們下了火車,在車站清點行李,亞莉還沒從剛剛的打擊中走出來,將下巴靠在我的肩膀無精打采的,我的衣服上依然看得出水漬,這讓她不是很開心。這裡的車站跟之前的不一樣,是有月台頂棚的大火車站,席滕堡是東部歷史悠久的城市,比起南方開發的更早更完善。 「來,妳先待在這。」我又一次將亞莉放在了車站內的座椅上,準備去叫台貨運馬車,把行李都送去莊園。正當我準備去招人的時候,亞莉抓住我的袖子不肯讓我走,雖然我的力氣完全可以掙脫,但這不是力氣的問題。 「別丟下我...。」真是的,突然就這麼黏人了,也行吧,只是去叫人不用把亞莉放在這,說不定我一回來她又被人纏上了。 「擔心什麼呢,我又不會把妳丟在這裡。」邊說邊把她抱了起來,這次她牢牢抓著我的肩膀跟後背。 既然手也沒什麼空間提行李了,我便走去委託了在車站一邊等待跑腿的小孩們,請他們叫來馬車。 「好的,先生!馬上去!」小孩們拿了幾枚硬幣以後快速的跑開了,我帶著亞莉回去行李旁等著。 「怎麼了,艾莉卡?」 「他們...。」他們?是說剛才的小孩嗎? 「他們啊,就是常見的賺跑腿錢的,小孩子不能去危險的地方工作,但又需要錢的話,送送報紙跟牛奶或是這樣,找地方接臨時工作,是挺合適的賺錢方式。」 「這樣呢...。」 「妳的家鄉那邊只是個小城鎮,不會有這種事情吧?」亞莉點著頭 「跑腿...好像很賺錢。」 「哈哈...算是吧,可是在城市居住也是很花錢的,這樣比較起來可能沒有好到哪裡吧。」除非你是沒有父母的孤兒吧,那在城市打滾還比較有機會活下去。 「....。」亞莉還沒說話,方才的小孩們就領著兩個大人過來了。 「老爺,需要運送哪些行李?」大人拿下了帽子尊稱著客人,我也拿起帽子回禮。 「這邊這些,幫我運到穆勒莊園,跟門口說是布里塞斯的行李就好。」 「好的!老爺!」聽到穆勒莊園,他們馬上多了不少幹勁,果然大多人都知道的呢,這不多給點錢說不過去了,真煩。 給了他們一般兩倍的錢以後,我抱著亞莉慢慢離開了車站。這個柏爾士比車站在二十年前還是個小車站,現在變得有八九倍大,部分還有二樓,要離開要花不少時間,手著實是有點痠了。 在去莊園之前,我得先去問這邊的軍部在哪邊才行,我走向路邊巡邏的兩名軍警,向他們問路。 「請問,軍部要往哪邊走?」兩名軍警轉過來,上下打量著我們。 「抱歉,無可奉告。」他們伸出手阻止了我,搖頭拒絕。 「我有事要前往那邊。」不得已,我拿出了自己的銀懷錶,用外套遮著,只讓眼前的兩人看到。新的金懷錶在盧昂那邊,我身上的還是上校時的懷錶。 「失禮了,長官!」他們看到了懷錶連忙正身了起來,敬了禮。 「好了,別敬禮了,會被看到的,所以這是怎麼了?」我都刻意低調的給他們看懷錶了,還喊這麼大聲又敬禮的,好歹察覺一下吧,總之先問問怎麼回事吧。 「啊,是這樣的,最近發生了群眾暴動的事件,舊軍部還遭人潛入縱火了,所以才...。」原來啊,難怪軍警會配著步槍巡邏,看來新的軍部不能隨意進出了? 「暴動是怎麼回事?縱火的犯人呢,抓到了嗎?」 「有一間工房被人砸了,有四個員工受傷,聽說工房主人是瓦加里人...。」看來是最近的事件被渲染以後,民眾開始仇視瓦加里人了?看來奧托那群人真正的目的是這些啊,然後把外交問題丟給了政府處理,真陰險呢。 「犯人是幾個地痞流氓,不清楚犯案動機,但都被釋放了。」他們壓低了聲音,俯身說著秘密。 「...?不清楚犯案動機但是被釋放了?他們有背景的是嗎?」 「可能是,也因為這樣群眾才暴動了。」 「我以為大家會討厭瓦加里人的,怎麼是因為這樣暴動?」我皺著眉有點不理解了。 「咳咳...!還不是因為軍方...,大家都認為那些流氓背後是軍方煽動的,長官也知道南方的事情吧?現在民眾對軍隊的信任度一落千丈了,現狀即便是瓦加里人的問題也會被視為是軍方一手造成的。」 「這樣啊,那縱火犯呢?」 「縱火犯...,貌似是自己跳入火場了,已經燒成焦屍了。」 「嗯...。」這還真是亂呢,不過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算了,這種猜測是沒有意義的,我還是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吧。 「好,可以跟我說軍部在哪了嗎?」回到重點。 「啊!是,您往那邊到39區的十字大道,上坡前的地方再向其他人問路,就會帶您過去了。」他指著右邊的方向,看來保密做的很徹底呢,可能這兩人也不知道實際位置在哪裡。 「謝了,辛苦了。」亞莉也朝著兩人揮著小手,其中一人也揮著手回應,亞莉又在毫無自覺的作亂了。正好看到往右的路面電車過來了,我小跑著搭上它,叮嚀要亞莉抓好我,最後順利的踏了上去,突然的負重運動讓我喘了好一陣子,車上的乘客都在看著我,讓我流的汗都多了幾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