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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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大阪市立医院。

    医院楼道消毒水味道极重。单隔病房内，Mia刚送走了金瑞的父母，自己则留下来守着他。这几天金瑞一直处于昏迷不醒阶段，检查出来的报告不太理想，结果也都和先前一样。

    金瑞在泰国被救出来时体内被注射了不小剂量的不明药剂，化验血液也没能查出是什么具体成分，人是活着，但体内化验到β受体阻滞剂、苯二氮?类药物注射，身体恢复迟缓，好不容易休整了身体，又被注射过量药剂，导致身体受损。

    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修养，β受体阻滞剂、苯二氮?类药物并非致命性，现在昏迷是因为过量注射导致产生恶性的不良反应，病人的生命体温是稳定的。

    而根据Mia所言，金瑞曾在泰国接受过精神治疗，用这等精神药物就能说得通了。这也是金瑞父母没有起疑心的地方，当初Mia为了解释这一段突兀的经历，撒了个弥天大谎。

    所幸金瑞的父母并没有太怀疑这个看起来哪哪都周到的女孩，甚至知道是Mia一直在金瑞身边照顾他时很是感激。只是提到那个女孩，Mia沉默着，说她不知所踪。

    她撒了许多谎，比如从警方调查记录中说，金瑞是为了救那个女孩才导致自己比当地的黑帮害命，魏知珩是个办事周全的人，警方的报警受理案件整理得面面俱到，让她得以交出去蒙混过关。

    口述中，剧情半真半假，文鸢和他去了帕蓬巷子那家拳馆，新闻上就正好报道了毒工厂的事件，而金瑞也正是当时被一同救出，但由于消息警方将线人消息封锁，这才一直没和家里人联系。后续案件的进展调查，是文鸢得罪了那些人，不知所踪，她自己则是在医院里与他相识。

    为了封住老两口的嘴巴，Mia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金瑞现在精神很不稳定，要是让他想起来那些事情，他一定会跑回泰国去找那些人的！卖毒的杀起人来不眨眼，他一定会死的，那些毒贩子认得他的脸，我们根本没办法得罪他们。”

    看着电视机新闻的那起恶性报道，当初死了不止一个人，甚至还有个小明星。Mia说得并没有错，他们杀人不眨眼，用最残忍的手法杀害了那个明星。金瑞的父母已经年近半百，儿子拉扯这么大也知道他的性格。

    毕竟金瑞喜欢那女孩喜欢的不得了，心软，吃不准真的能干出那些事，跑回泰国找人。

    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另一凳子上坐着金瑞的父亲，也同样满脸愁容。

    去了一趟泰国九死一生，要他们去放任自己的儿子涉险，怎么忍心？毒贩子杀起人来是没有人性的，那个女孩儿究竟是做什么的他们到现在还不算清楚，结果惹了一身的仇，儿子也生死不明躺在病床上。

    谁都不想看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局面。

    Mia诚恳地给老两口想出来解决的方案，听完了，夫妇俩都同时愣住。

    “不要告诉他，就这样过下去吧，如果那个女孩儿回来，又或者金瑞想起了再次回去泰国，对谁都不好。”Mia极为认真，眸子闪烁，在二人吃惊的表情中，缓缓蹲在女人身前攥住她的手，“这段时间里，是我一直在照顾金瑞，我和他是有感情的，也愿意陪他把病治好。”

    厚着脸皮说完，房间静得落针可闻。

    Mia分析了许多弊端，起初还犹豫的两人最终还是在她一句不能看着金瑞死里沦陷。

    “是我们、我们金瑞没有福气，对不住她。”中年女人捂住了脸，小声地嗫嚅啜泣。

    那个女孩儿确实不错，可金瑞是他们拉扯大的孩子，没有办法冒险，他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

    所以，答应了一场欺瞒的婚礼，所有人都在演戏。

    思绪回笼，Mia坐在凳子上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平静面容，伸手抚平了他微蹙起的眉头。呼吸几下，能感受到氧气流通的声音，是他还存活的痕迹。她浅浅笑了下。

    房门还没关几分钟，再次打开。

    Mia刚收拾好床头柜上的水果，转过头去，手里才拾好的东西散落一地，惊慌着看着门开的方向。

    进来的不是医生，而是当初教唆她犯错的男人。

    一颗苹果骨碌碌地滚落到男人脚边，魏知珩垂眸瞧了眼，苹果汁水很足，果rou摔在地板上瞬间炸出汁液，贱了几滴在皮鞋上。

    赋生随后关上门。

    女人足足愣住了十秒。那张脸实在太好认，依旧傲慢，依旧矜贵，不怒自威的架势，似乎下一秒就会拔枪杀她，Mia再见到还是心有余悸。

    Mia第一反应是想跑，可病房能跑去哪？她脚步扎了根，一步也不敢挪动，等着那男人踢开一地的水果，像宣告死亡，居高临下走到她面前。

    这次带来了更多人手，七八个人将本就算不得宽敞的单人病房挤满，挤得她只能退避角落，怯怯看着这群来势汹汹的恶徒。

    魏知珩没坐，看了眼床上半死不活的金瑞，又将目光移到她身上，把人吓得要哭不哭，玩味极了。

    Mia十分慌张，吞了吞口水，在看见魏知珩因为自己丢下来的东西弄脏了皮鞋，下意识想蹲下身帮他擦干净，以免被他计较。

    刚弯下腰，男人嫌弃地嗤声，皮鞋抵住她欲要伸出的手，要多屈辱就有多屈辱的姿势，像在逗弄一只卑贱的，不足入目的低等动物。

    “不用。”

    他没使力气，Mia自己身子一软，碰瓷似的，往后栽倒。

    她实在太害怕了，那么多双目光盯着，她以为他会直接将她踹翻在地。可是没有，魏知珩尚且还存留一丝绅士风度，没为难她。

    “你很聪明啊。”魏知珩下巴指了指床上人。

    Mia颤了下，指骨攥得快发白，哆哆嗦嗦回他：“我、我按照您的吩咐做了，等他再醒来可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们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们。”她半跪在坚硬地板上，大着胆子问。

    “放过？”魏知珩听笑了，不过看着面前人的身影，那双玻璃球一样的眼睛盯着他，有一瞬，竟让人愣神。此情此景，他得好好想想。过了一会儿，想起来，有个人也这么跪在地上求过他是不是？为的也是床上那个要死不活的废物。

    还真是好命啊，一个两个都奋不顾身。

    “看来，你真喜欢他。”魏知珩发现了乐趣，耐性子蹲下来看她，一副为她考虑的样子，叹息摇了摇头，“我向来不拆散鸳鸯眷侣，既然你们不挡路了，那有多远滚多远，我肯定不为难。”

    “我们会走得远远地！真的，会走得远远地！”Mia感激地双膝跪地，想扯他裤脚感谢，却在碰到的瞬间，被男人毫不留情地踹翻在地。

    “不好意思。”魏知珩很无心地道歉。

    他现在是真的有点烦，看着那双眼睛，没来由地烦躁。说起话来，也让人不舒服。

    Mia哪敢计较，立马乖乖从地上爬起来感谢他的高抬贵手之恩。但魏知珩告诉她，接下来一个影子都不许出现，想办法自己滚，去美国也好，去欧洲也罢，滚得越远越好，特地一周时间，他很宽容的。只是过期不候，实在出不去，他倒是不介意送一程。

    等人留下几句话撤出病房时，Mia整个身子都软了。房间再次安静下来，Mia看着床上始终没醒过的男人，情绪一瞬间崩溃，跪倒在床榻边伤心哭泣。

    那个男人特地来警告她，是打定了要计较到底，唯有按照他要求，才能彻底摆脱。

    哭了一会儿，金瑞突然出了状况，呼吸机起起伏伏，男人猛烈地咳嗽，整个人痛苦至极。Mia惊魂未定，就见金瑞有要醒的趋势，胸膛剧烈鼓动，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可过了几秒钟，Mia刚按下急救铃，金瑞再次恢复平静，就像刚才只是个幻象。

    医院走廊道中男人跟两个拉着小孩儿的中年夫妇擦肩而过，魏知珩并没有认出。而这对夫妇见乌泱泱的人群走来，不太好得罪的样子，拉着小孩儿让路，同样没有去看，反而是最小的那个转过头看了眼。

    金敏停住了脚步，扯着爸爸的手，指着后面快要消失不见的男人，“爸爸。”

    中年男人弯下腰听她讲话，“怎么了？”

    “爸爸，那———”金敏小手指着已经消失在楼道的方向，话还没出口，病房急救里铃声传来。他们仅仅只有几米之遥，轻而易举听见了房间里Mia的哭声，不大，但见到中央区奔走而来的护士和医生，夫妇俩预感到不对，立马跟着跑进房间。

    果不其然就看见女人坐在床边哭泣。

    乌泱泱的病房里有担忧声，有护士和医生检查的器械声，谁也没注意一个小小的身影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