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抓小说网 - 经典小说 - 国公府情事在线阅读 - 替身与算计

替身与算计

    

替身与算计



    顾霄纳妾,在京城勋贵圈里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安国公府的二老爷,年纪正当盛,妻子郑秋棠入门多年无所出,纳妾延绵子嗣是天经地义。

    只有顾霄自己知道,这三个他陆续抬进府的姨娘,每一个都是他精心挑选、用以填补内心空洞和刺激郑秋棠的活生生的影子。

    柳姨娘最先入门,只因她那双眉眼,抬眸垂眼间,竟有八分似郑秋棠初嫁时的神韵,清澈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矜。顾霄第一次在宴席间隙见到她,几乎失态。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她要了过来,安置在西院。当晚,他饮了许多酒,指尖颤抖地抚过柳姨娘的眼睫,一遍遍地呢喃:“棠儿……你看,你不愿给我的,总有人愿意……”   柳姨娘不明所以,只当是夫君情深,羞涩承欢。然而,顾霄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旦发现这双眼眸背后是全然不同的、怯懦温顺的灵魂,他便失了兴趣。唯有在酒后或心中郁结难舒时,才会踏入西院,命柳姨娘侧着脸,他只凝视那几分相似的轮廓,疏解着求而不得的饥渴。

    云姨娘生得只是清秀,但一把嗓子,柔婉清亮,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挑,竟与郑秋棠的声音有七八分相似。那是顾霄在一次听曲时偶然发现的。他闭着眼,听着那唱小曲的姑娘开口,恍然间竟以为是郑秋棠在多年前某个春日,隔着花丛笑着唤他“霄哥哥”。他当即赎了人,抬回了府。他很少在白天去见云姨娘,总爱在夜里,熄了烛火,只让她说话,或是低低地吟唱。在黑暗中,听觉被无限放大,那熟悉的声音缠绕着他,他便能幻想是那个冷若冰霜的正妻,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他沉溺于这声音营造的幻境,动作会变得格外激烈,仿佛要透过这具陌生的身体,拥抱到那个永远触碰不到的灵魂。

    月姨娘是最后一个入府的。她的容貌和声音都并不出众,但身段却窈窕得惊人,特别是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和挺翘的臀线,行走间姿态,与郑秋棠几乎一模一样。那是顾霄在街上惊鸿一瞥后,费了些周折才寻到的。他待月姨娘,有着近乎病态的迷恋。他最爱从后面拥着她,手掌紧紧箍着她的腰肢,感受那熟悉的曲线在他掌下起伏战栗。他闭着眼,将脸埋在她颈窝,呼吸着陌生的体香,却拼命回忆着正房里那冷冽的馨香。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能短暂地欺骗自己,他真正拥有着那个他求而不得的女人。

    然而,这一切的替身游戏,都未能逃过郑秋棠的眼睛。

    起初,对于顾霄纳妾,郑秋棠只是报以冰冷的沉默和更深的厌恶。她只觉得他恶心,用这种拙劣的方式羞辱她,也作践他自己。但当她亲眼见到那三个姨娘,看到她们身上与自己相似的部分被顾霄如此珍视甚至狎玩时,一种极其复杂扭曲的情绪在她心底滋生。

    那是一种混杂着被冒犯的愤怒、一丝隐秘的得意,以及更深的不甘与占有欲。

    她可以不爱顾霄,可以拒绝他,可以对他冷若冰霜,但这个男人从身到心都必须是她的所有物。这些低贱的替身,这些凭借几分相似才得以进入国公府的女人,凭什么分享属于她的东西?甚至,妄想生下他的子嗣?

    一个偏执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扎根——顾霄的继承人,只能由她郑秋棠来生。只要她一日不愿,任何人都休想诞下他的儿子,哪怕是女儿,也只是她施舍的恩典。

    于是,一场无声而阴毒的算计开始了。

    郑秋棠动用嫁妆和多年经营的人脉,将手悄无声息地伸向了三个姨娘的院子。每一次顾霄去往妾室的院子后,都会有她安排的老嬷嬷“贴心”地送去一碗补汤。每一次有姨娘被诊出喜脉,第一个知道的往往不是顾霄,而是她郑秋棠。她会立刻派人暗中查验胎象。

    是女胎,她便冷冷一笑,算是默许了这“玩意儿”的存在。偶尔还会施舍般赏些布匹药材,维持着她主母的大度贤良表象。

    若是男胎……她那精心描绘的柳叶眉便会骤然蹙起,眼中闪过冰冷的厉色。不久之后,那位姨娘的院子里总会出些“意外”——或许是贪嘴吃错了相克的食物,或许是雨天路滑不慎摔了一跤,或许是无端染上了急症……总之,那不该存在的男胎,总会“恰到好处”地化为一股血水,悄然流逝。

    府中并非没有风言风语,下人们窃窃私语,看向三位姨娘的眼神带着怜悯与畏惧。顾霄又岂会毫无察觉?柳姨娘小产那次,他看着她哭肿的、那双酷似郑秋棠的眼睛,心中第一次升起强烈的疑窦。云姨娘胎死腹中时,他沉默地在书房坐了一夜。月姨娘意外流产后,他甚至罕见地对郑秋棠发了火,砸了一套茶具。

    但郑秋棠只是抬起那双他迷恋至今的、清冷美丽的眼睛,毫无波澜地看着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爷这是做什么?自己没能护好子嗣,倒来冲我发脾气?莫非以为是我害了她们不成?她们还不配。”

    那一刻,顾霄所有质问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她,明明做着最恶毒的事,却依旧摆着最高洁无辜的姿态。他忽然感到一种彻骨的疲累和无力。揭穿她?然后呢?与她彻底决裂?那他连每月初一十五那片刻的、冰冷的亲近都将失去。

    他可悲地发现,他甚至恐惧那样的结果。他已经习惯了生活在她冰冷的阴影下,习惯了用这种自虐般的方式靠近她。这些妾室,这些未出世的孩子,似乎真的成了他献给郑秋棠的祭品,用以换取她偶尔施舍的关注和她依旧留在他名分下的虚无缥缈的归属感。

    于是,他再次选择了沉默。他变得更加纵容郑秋棠,仿佛用这种纵容来赎罪,来弥补他纳妾带来的“过错”。他依旧会去姨娘们的房里,和她们尽情欢爱,是对正妻冷漠的一种赌气式的报复。而在那些相似的眉眼、声音、身段上寻求慰藉时,他心底对郑秋棠的执念,反而因此更深、更扭曲了。

    这三个替身妾室,连同她们意外夭折的男胎和得以存活的女儿,都成了顾霄与郑秋棠这场畸形博弈中最无声也最惨烈的注脚。一个用残忍捍卫着自己病态的占有权,另一个则用默许和纵容,维持着那卑微如尘土的、舔舐伤口般的所谓“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