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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夜荒唐

    

第八章 一夜荒唐



    自工作室那日之后,那个穿着米白色毛衣、清冷又笨拙的身影,便如同梦魇般萦绕不去,零碎的记忆碎片在脑中反复闪现。

    她需要更多。

    她渴望看清他的脸,记起他是谁,弄明白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从何而来。

    云巅顶层的套房内,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昼夜。

    银霜再次打开了那瓶深红色的“幻梦”。

    但没有苏屿白在场,烈酒入喉只带来剧烈的眩晕和一片混沌的黑暗。

    那个身影,没有出现。

    她甚至暗中托人寻找更纯的“幻梦”。

    药效更猛,几乎将她彻底撕碎。

    意识的碎片在狂潮中颠簸,却依旧拼凑不出那张渴望见到的面容。

    她瘫倒在冰冷的地毯上,汗水浸透了丝质睡袍。

    眼底是彻底的空洞和绝望。

    原来,光有“幻梦”还不够。

    它只是一把钥匙,还需要一扇特定的门。

    她想起了苏屿白。

    想起他那件米白色罩衫,想起他低头时那截苍白的脖颈,想起他那双总是带着怯懦和渴望的淡灰蓝色眼睛。

    一个拙劣的,但却唯一可用的引子。

    她让助理给苏屿白的账户打去一笔足以让他心动却不至于吓跑他的款项,然后发出简短的召唤:“带上次那种酒,来云巅找我。”

    电话那头的苏屿白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

    Queen小姐突然的打款和召唤让他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

    上次那种酒?

    他酒精过敏,根本记不清那酒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联系了最初给他提供“接近Queen小姐机会”的神秘中间人。

    对方似乎对他的进展颇为满意,很快,一瓶一模一样包装的红酒被无声无息地送到了他简陋的住所门口。

    苏屿白抱着那瓶沉甸甸的酒,踏入了云巅那金碧辉煌的大门。

    侍者引他至顶层专属套房,门打开,浓郁的酒气和颓靡的香气扑面而来。

    银霜蜷在沙发上,穿着一身暗紫色的真丝长裙,衬得肤色愈发苍白。她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些,眼下的乌青连浓妆都难以遮盖,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她看到苏屿白以及他怀里那瓶眼熟的酒,红唇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来了。”

    苏屿白局促地站着,将酒放在奢华的水晶茶几上:“Queen小姐,您要的酒……”

    “坐。”银霜打断他,拿过酒瓶熟练地开瓶,将暗红色液体倒入空杯,动作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然后指了指旁边早已备好的一壶热茶,“你的。”

    苏屿白松了口气,连忙给自己倒了杯茶,温热的白雾暂时驱散了一些紧张。

    银霜没有再多言,甚至没有再看苏屿白,只是凝视着杯中的酒液,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熟悉的眩晕感开始上涌。

    她半倚在座椅上,闭上眼,努力在意识的混沌中捕捉着什么。

    随后,又嫌酒劲不够强烈一般,直接拿起红酒瓶开始猛灌。

    一瓶红酒很快便见了底……

    苏屿白捧着温热的茶杯,小口啜饮,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药效混合着酒精,在血液里奔涌。

    银霜的呼吸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攥紧手心,指甲深深陷入皮rou。

    来了……

    模糊的光影开始晃动……

    新的碎片,缓缓浮出意识的深海……

    依旧是那个穿着米白色毛衣的清瘦身影。他坐在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书桌前,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

    柔和的台灯光线洒落,在他浓密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面前摊开着一本书。

    那书的封面极其华丽繁复,用的是某种暗纹流转的丝绸般质地的材料,镶嵌着细碎的、看不出材质的宝石,在灯光下流淌着低调而神秘的光泽。

    然而,如此华美的书籍,内页却是一片空白。雪白的、空无一字的纸页,摊开在他修长的手指之下。

    他正低着头,极其专注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书页,仿佛那上面正在显现着唯有他能窥见的、惊天动地的秘密。

    他的目光那么沉静,那么深邃,仿佛整个灵魂都已坠入那片虚无之中。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如同海啸般毫无预兆地击中了银霜的心脏!

    说不清,道不明,像是一种更深的、仿佛源自灵魂本身的悲恸和失落。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guntang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沿着苍白的脸颊,迅速没入鬓角。

    苏屿白看到了那滴泪。

    他愣住了。

    眼前这个一直表现得冷漠、疏离、甚至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危险女人,竟然哭了?

    那滴眼泪如此突兀,又如此真实,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华丽伪装。

    一股莫名的勇气,驱使着他。

    他放下茶杯,迟疑地、小心翼翼地走到银霜面前,俯身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替她拭去了那滴残留的泪痕。

    他的指尖微凉,带着茶水的湿润气息。

    银霜猛地睁开眼——

    迷离的、被药物和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映入的是苏屿白那张带着担忧和怯懦的脸,和他身上白色的衬衣。

    记忆中专注望着空白书的清冷侧影,与现实中的苏屿白,在“幻梦”的扭曲作用下,轰然重叠……

    抓住他!抓住那个即将再次消散的影子!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苏屿白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rou里。

    “别走……”她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前所未有的脆弱,目光涣散地聚焦在苏屿白脸上,却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这一次……别留下我一个人……”

    苏屿白彻底僵住了。

    这一拽,他和这个女人的脸仅隔了一指宽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她睫毛在自己脸上拂过。他手腕被攥得生疼,心脏却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极度依赖的话语而疯狂跳动,涌起一股混杂着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和真正心疼的复杂情绪。

    或许……或许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难以接近?或许他真的能帮她,也能借此实现自己的梦想?或许……他可以贪恋更多……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银霜涣散的目光描摹着近在咫尺的轮廓,那模糊的眉眼,那苍白的肤色,那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的唇……在摇晃的光晕和剧烈的心跳声中,渐渐与记忆深处那个清冷禁欲却又会为她慌乱的影子重合。

    “白……”她呓语般唤出一个音节,带着无尽的眷恋与痛楚。

    不等苏屿白听清那个模糊的字眼,银霜忽然仰起脸,冰凉的、带着泪痕的唇瓣精准地贴上了他的嘴唇。

    苏屿白脑中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那是一个带着浓烈酒气和绝望气息的吻,冰凉而颤抖,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掠夺的力量。属于Queen的强势,属于银霜的脆弱,在这一刻诡异地交融,通过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重重地撞入苏屿白毫无防备的世界。

    他彻底懵了,眼睛瞪得极大,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唇瓣的柔软和冰凉,尝到酒精的辛辣和她眼泪的咸涩。这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极具冲击性的亲密,远超他贫乏的想象和预期。

    恐惧和一种陌生的、被需要的悸动交织着席卷了他。

    银霜像是从这个吻中汲取到了某种虚幻的慰藉。她闭着眼,长睫湿漉,吻得越发深入而专注,似乎要通过这个动作确认什么,抓住什么。一只手仍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无意识地抚上他的侧脸,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栗。

    许久,或许只是片刻,银霜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缓缓松开了他的唇。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急促而灼热,喷洒在他的脸上。眼神依旧迷离,却深藏着深深的悲伤。

    “答应我……”她声音低哑,如同梦呓,“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再让我一个人……”

    苏屿白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美得惊心,也脆弱得动魄。

    那个高高在上的Queen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在痛苦中挣扎求救的灵魂。

    巨大的同情和不忍,以及内心深处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对资助的渴望,压倒了他的怯懦和震惊。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用那双干净修长、常年触摸古籍的手,轻轻回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声音虽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好……我答应你。我不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女人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真的消散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依赖的温软。她像是终于找到了浮木的溺水者,身体一软,几乎完全靠进了他的怀里,脸颊无意识蹭着他颈间柔软的布料,喃喃低语:“是你……真的是你……”

    苏屿白僵硬地抱着怀里温软而散发着酒香的身体,一动不敢动。他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和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比他略高一些的体温。

    这一切都超乎他最大胆的想象,陌生而诱人,带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理智在尖叫着逃离,但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也许是为了那些古籍,也许是为了那笔资助,也许……只是因为此刻怀中人的依恋,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一个他从未预料却骤然降临的机会。先抓住,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不是吗?

    混乱的思绪最终被一股破釜沉舟的冲动取代。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住了勇气一般,原本僵硬的手臂缓缓收紧,生涩却坚定地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银霜感受到这默许的回应,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仰起脸再次寻索他的唇。

    这一次,苏屿白没有完全被动地承受。他试探着、生涩地回应了一个吻,唇瓣相贴,交换着彼此灼热而混乱的呼吸,在酒精和欲望的冲动下,交织成一种黏腻旖旎的味道。

    他的手颤抖地抚上她光滑的脊背,感受着真丝长裙下曼妙的曲线。指尖像拥有了自己的意思,笨拙地掀起裙底。

    睡裙褪去,露出一片光洁细腻度柔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

    微凉的空气触及皮肤,让她在他的怀里轻轻颤栗了一下。她无意识般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仿佛他是唯一的温暖。

    他将她从沙发上抱起,走向房间柔软的大床。

    内衣的肩带顺着肩头缓缓滑落,露出两团莹白如玉的丰腴。旖旎的氛围在空气中缓慢堆叠,包裹着两个各怀心事、在虚幻与真实的边缘沉沦的灵魂。

    然而,在这边温存渐浓、界限模糊之时——

    城市的另一端,凌云庭正听着手下关于苏屿白行踪的汇报,阴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算计划得逞的满意。

    这个棋子,虽然怯懦,但那张脸确实好用。

    但,这份满意尚未达眼底,便骤然冻结。

    林锐脚步匆忙地进入,脸色凝重地低语了几句。

    凌云庭脸上的那丝满意瞬间碎裂,转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怒:“什么?!断了?怎么可能全断?!”

    “二少,消息确认了。东南亚那边我们所有的线都断了……‘幻梦’的供给源头被人彻底掐断。现在市面上,一克都没有了。就像……就像这种东西从未存在过一样……”

    他精心挑选、用来摧毁银霜意志的利器,竟然在他即将看到更大成效的时刻,凭空消失了?!

    是谁?

    谁有这么大的能量和胆子,敢断他凌云庭的货?!

    一种失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攥紧拳头,眼中翻涌起暴戾的杀意。

    “查!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