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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顺德村的房东,李广的日常生活充斥着一种暴发户式的空虚。除了每个月固定的收租日外,他基本上就是睡到自然醒,然后与林惠纯、梁加力厮混,喝茶打牌,入夜则去阿芬的场子里挥霍金钱和欲望。当然,每月收租后,他也会雷打不动地去一趟农商行,将大部分现金存入银行,作为庄雅婷名下的业绩,顺便在她的办公室里喝杯茶,享受一点特别的服务。由于李广的帮助,庄雅婷很快就成为花都农业商业银行顺德村支行的正式员工,营销岗里的客户经理一职,还有了自己的办公室,而胡彦祖则是含恨离场,只能另谋出路。 然而这个清晨,却与往日不同。 花都市的天际线刚被一缕灰蓝色的晨光勾勒出轮廓,薄雾尚未散尽。李广猛地从望江大宅那张宽大的床上惊坐而起,额角颈间全是冰凉的冷汗,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他的眼神迷离而惊惶,噩梦的画面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姑姑李美凤与李大华赤身纠缠,喘息yin靡,突然,姑姑的双眼流出汩汩鲜血,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折断,如同被弄坏的玩偶般瘫软下去;而压在她身上的李大华站起身,面容扭曲变幻,竟化作了父亲李大荣血rou模糊的模样,伸出森森白骨般的手,死死抓住他,发出凄厉的嘶吼:“阿广!我死得好惨!你要替我报仇!报仇啊!” 李广的呼吸急促,满头大汗。他试图甩开噩梦的阴影,但父亲那血腥的面容和撕心裂肺的呼喊如刀般刻在他的心上。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清晨七点,远早于他平日的作息。他再也睡不着,起身披上黑色丝质睡袍,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走向客厅。 老炳茶楼原本位于顺德村一处,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字号,在顺德村拆迁改造后,也挤进了新建商业体的一角,唯有那块被岁月磨蚀了棱角的木质招牌,见证着它的悠久历史。清晨七点刚过,茶楼里客人寥寥,只有几位晨起的老人坐在角落,就着一盅两件,慢悠悠地翻着报纸。 李广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神却并无焦点,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倦怠与疏离。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来过老炳喝早茶了。记忆中,父亲还在经营那个卤味小作坊时,也曾给老炳供过货。如今物是人非,父亲早已化作一抔黃土,而老炳,却还在时代变迁中顽强地存续着。 他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街道,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感悄然攫住了他。林惠纯和梁加力那两个狐朋狗友,此刻定然还在梦乡;阿芬更是要睡足美容觉。他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通讯录,手指最终停在了庄雅婷的名字上,拨了出去。 半小时后,庄雅婷推开茶楼的玻璃门,脚步轻盈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她穿着一身合体的银行制服——白色衬衫熨帖地束在黑色一步裙里,勾勒出饱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裙摆下,一双裹在透明黑色丝袜中的长腿笔直修长,脚上一双黑色高跟鞋更添了几分职业女性的利落。她一眼看到李广,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化的甜美笑容,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羞涩与不安。 她快步走来,裙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丝袜在清晨的光线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吸引了几位老伯的目光。她在李广对面坐下,自然而熟练地拿起茶壶,为他斟上热气腾腾的普洱茶,纤细白皙的手指稳稳握住壶柄,动作优雅而带着刻意的殷勤。她压低声音,语气温柔又小心:“哥,这么早找我?” 李广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从一丝不苟的盘发,到衬衫下起伏的曲线,再到裙摆下那双并拢的、引人遐想的长腿,紧绷的嘴角终于缓和,勾起一抹惯有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笑。他接过茶杯,语气慵懒:“早上醒太早,睡不着了,拉你过来陪我喝杯早茶。”他顿了顿,目光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带着几分戏谑,“你穿上正经衣服也挺好看的。” 庄雅婷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像是被这句话戳破了努力维持的伪装,露出了底下那份羞耻的内核。她慌忙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烫洗餐具,纤细的手指在热水里微微发颤。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哥…你别拿我开玩笑了……”带着几分嗔怪,更多的却是逆来顺受。 几个月来,她早已习惯了李广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容拒绝的召唤。每一次在镜头前摆出那些羞耻的姿势,都让她事后恨不得钻进地缝,但实实在在的业绩和随之而来的职位提升,又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咬牙坚持下去。经济上的宽裕让她的气色红润了不少,身体也丰腴了些,胸部愈发饱满挺翘,臀形也更加圆润诱人,但最惹眼的,依旧是那双比例惊人的长腿。 她一边轻声细语地陪着李广闲聊,一边不动声色地把单买了,随后又拿出职业态度,小心翼翼地推荐起理财产品:“哥,钱老是活期放着,利息太低了。我们行最近推出一款新的理财,年化收益率很有竞争力,您要不要了解一下?”她试图用专业的话题来掩盖两人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畸形的关系。她知道,连林惠纯和梁加力看在他的面子上,也都在她这里开了户,林惠纯那家伙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总对行里新来的实习生小妹献殷勤。但这些八卦,她绝不敢多嘴,只是更加小心地伺候着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财神爷”。 李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思显然不在此处,噩梦的阴影依旧盘踞在眉宇之间。直到最后一件点心吃完,庄雅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了咬唇,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哥,下次您要是想喝早茶…其实可以直接来我办公室…我让老炳送过来就行……” 李广啜了一口浓醇的普洱,目光再次落在那双被丝袜包裹的、并拢的腿上,语气带着玩味的挑逗:“服务这么周到?” 庄雅婷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她垂下眼睫,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却又混合着一种认命般的媚意:“在办公室……哥哥您想做什么……都方便……”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说完便死死咬住了下唇。 庄雅婷的撩拨让他体内升起一股热流,便打算去庄雅婷的办公室继续“喝茶”。当他准备离开茶楼时,却在门口和一个身影擦肩而过。 那人帽檐压得很低,面容模糊不清,只是在交错的一刹那,用极低极快的、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你爹是被害死的。打这个电话。”声音如同鬼魅,瞬间消散在茶楼的嘈杂中。 李广猛地顿住脚步,霍然转身,但那人已像水滴融入大海般,消失在清晨街角涌动的人流里。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口袋,指尖触碰到一张粗糙的纸条。掏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一个潦草写下的电话号码。 他的心跳加速,噩梦的画面再次浮现,父亲血rou模糊的面容仿佛在耳边低吼。他猛地转头,对紧跟在他身后、一脸茫然的庄雅婷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你先回去。我有事。” 庄雅婷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失落,但她不敢有丝毫质疑,连忙点头:“好的,哥。您有需要随时叫我。”她匆匆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几分仓促的凌乱,那抹端庄又诱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另一端。 李广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然后拿出手机,按照纸条上的号码,缓缓按下了拨号键。 …… 顺德村的宗祠,在拆迁后得以重建,坐落于新村边缘,红墙灰瓦,显得古朴而肃穆,平日里鲜有人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陈旧木头的混合气味。 李广推开那扇沉重的、咿呀作响的木门,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祠堂里回荡。他取了三支香,在长明灯上点燃,插进香炉,看着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祖宗牌位的轮廓。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从阴影深处直接钻出:“你来了。” 李广缓缓转过身。一个男人从高大的柱子后走出,站在光线晦暗的交界处。他面容瘦削憔悴,眼神闪烁不定,像是长期躲避在暗处、不见阳光的鼹鼠。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几年前,朴野山道那场大巴车劫案,车摔下悬崖,你还记得吗?” 李广的面部肌rou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锐利。 “我是当时车上的劫匪之一。”男人顿了顿,目光像探针一样在李广脸上扫视,“车翻了,我命大,爬了出来。这些年,一直东躲西藏,见不得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我累了,也缺钱,不想再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下去了。” 李广的眼神瞬间结冰,声音低沉得可怕:“你说我爹是被害死的?不就是被你们这些劫车的害死的吗?你还有脸来找我?” 陌生人发出一种干涩得像是磨砂纸摩擦的笑声:“害死你爹?哼,是李大华安排的那场朴野旅游。是他非要让你们全家都参加,就算没有我们半路劫车,你们那辆车,也根本开不到目的地!”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像鹰隼一样盯住李广,“李大强你记得吗?李大华的远房亲戚,当时也在车上。他和那个司机早就动了手脚,本来打算开到半山腰就制造故障弃车,伪装成意外,却没想到我们这帮人突然杀出来劫车,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司机慌了神,cao作失误,这才真的冲下了山崖!” 李广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他声音沙哑:“你怎么知道这些?” 陌生人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点燃一支劣质香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浓浊的烟雾:“因为李大强也没死,他和我一样,从那个鬼地方死里逃生。这些脏事,都是他后来告诉我的,他怕李大华杀他灭口,一直不敢露面……”他顿了顿,烟雾后的眼神复杂地看向李广,“可惜,他没能熬下去,去年……病死了。” 李广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声音里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你告诉我这些,想要什么?钱?” 陌生人却摇了摇头,目光里竟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我不要你的钱。你也是那场祸事的死剩种,我知道你心里的恨。”他掐灭烟蒂,声音压得更低,“李大强死前,还跟我说了些李大华别的秘密,我会找他要钱。但我需要你的帮忙。” 祠堂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李广的胸膛剧烈起伏,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梦中那血腥恐怖的景象、多年来积压的疑惑与孤愤……此刻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体内疯狂冲撞。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每个字都像是淬着冰:“说吧,要我做什么。” 一段时间之后,李广失魂落魄地离开祠堂,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怒火。父亲的死亡不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李大华的伪善、姑姑李美凤的通jian、家族的阴谋——这一切如同一张巨网,将他牢牢困住。 他死死攥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指甲几乎要嵌进rou里。 一个冰冷而坚定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芽,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