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淋雨
(七十一)淋雨
“你那么讨厌!谁想了解你。” 谢清砚心中滞涩,慌张避开他的眼。 黯然神伤的眼睛,翻腾着太多如潮水般的情绪,要将她淹没,她也要溺毙进去。 宿星卯盯着她,在明确心动后,对于情愫并不敏锐的大脑缓慢明白,喜欢也是一种情绪,情绪难以自控,会让人丧失理智,它不全是幸福,还藏着酸甜苦辣辛,也会使人受苦。 但总有人,甘之如饴。 谢清砚干咽一口唾沫,依旧口不饶人,呛声道:“你什么心情也关我屁事,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她重重咬字,话一落便挥开宿星卯的手,心虚地背过脸,不想看见他。 谢清砚背对街道。 溺水之人,只想抱着浮木,远离浪潮,逃之夭夭。 逃避是本能。 心鼓鼓跳着,刚才,她没有看错对吗,宿星卯是在悲伤么,怎么会有人说不开心也是那幅一尘不变的死人脸。没有颓丧,没有崩塌,淡薄的人,连难过都是轻淡的,只在垂下眼皮时,流露一点落寞,像只响一声的雷,片刻哗然,而后,下起细细的雨雾,湿湿蒸着她。 她鼻尖发酸,想到很久前看到一句话,想哭的人,最好逃进雨里去,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谁都分不清。 于是她转身往雨里走,大步流星,要将他抛之脑后。 谢清砚脚步很快,几乎是小跑,她分明注视着街景,为什么那双眼睛会在眼前频闪。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不想见那双晦涩而消沉的眉眼,盈满潮湿情绪。 深沉幽邃,仿佛藏了整片天空的灰霭。 那些隐秘到不为人知的复杂情感,隐隐吐露,如影子般缠上她。 人甩不开影子,她好像也甩不开他了。 她生出了胆怯的心思,疯狂眨眼,要将他从脑海中驱散,害怕多看一眼,便跟着陷入湿黏黏的雨季,出不去了。 这个认知让谢清砚后脊微微发寒,如他所说。 没错,她其实并不了解宿星卯,她总是以恶意的构想揣度他。但更令她后怕的是——也许,宿星卯远比她揣测的,藏得更深些。 现在也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什么内敛温和都是装的吧? “砚砚。” 又是这讨人厌的称呼。 谢清砚不吭声,明明都说了不许这么喊她,显得他俩关系多好似的。 好烦。 他们还在吵架,不准这么暧昧的叫她。 宿星卯好讨厌好讨厌! “小猫。” “你住口。”她闷闷不乐地:“别这么叫我。” “我们应该聊一聊。”宿星卯耐下性子,尽量让口吻显得亲和。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谢清砚昂首阔步向前走,远离他雨伞遮蔽的距离。 漫无目的的游荡,她早已忘却此刻在哪一条街,也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好似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甩掉他,离他远远的。 宿星卯追上她的步伐,张伞要与她一道撑,又被谢清砚急急地加快步子甩远。 小皮鞋溅起水花,路过一扇扇玻璃窗,映着字迹剥脱的路牌,还有男生黯然紧随的身影。 “回家吧。”宿星卯拿她没办法,手臂扬开,伞尖往她脑袋上倾斜,“淋雨会感冒。” 谢清砚背着他往前走,嗓子哽哽:“我不要你管,我就喜欢淋雨。” 她非和他对着干。 “谢清砚!”身后传来的声调稍沉,显而易见,她的胡闹惹恼了他。 谢清砚心中冷哼,听见宿星卯隐含怒气的嗓音,非但不怯,反而抱着某种报复的快意与期许,原来他也会生气?呵呵,气死他,气死他最好! 得了便宜还卖乖,谢锦玉那么偏心他还不够,还敢跑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 她凭什么要给他好脸色? 他不开心她简直开心死了。 “我说了我很讨厌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 身后无人应声,只是沉缓的脚步依旧,亦步亦趋,代替回答。 谢清砚越走越快,毫不理会他的心情,直到摁在肩头的手压下实沉的力度,拗着她,生生转了身子,不得以面面相觑,谢清砚高傲地扬着脑袋,拿余光恶狠狠地瞪着他,满目戒备。 “放开我!”谢清砚左右扭动肩颈。 “你非要这样吗?”他更用力地按住她的肩,制止她再次冲回雨里。 谢清砚头发已被雨水淋湿,她该是狼狈的,唇边却亮着点闪闪的笑意,讥诮一般,像在挑衅:“这样是哪样?我想怎样就怎样,关你什么事,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啊。” …… 被宠坏了的孩子心性,无法无天。 “…闲事?”他重复了声,“你认为这只是多管闲事么。” “没错。” 宿星卯又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她,与纷飞的雨里与她对望。 长久的沉默里,时间几乎静止,天色渐晚,雨久久不愿停歇,撑伞的行人渐行渐远,霓虹寥落,街头从喧腾到安静。 只有四面八方敲击的雨声,滴滴答答,淅淅沥沥,天公在云层里豁开口子,漫长的雨望不到头,仿佛延绵无尽,愈来愈急,愈下愈烈,噼里啪啦的雨点子,溅落在伞上,身上,脸上,心上。 就在谢清砚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与她僵持下去时。 宿星卯缓缓收起伞,他也和她一样,任雨淋。 车影参差,哗啦啦的雨如银河倾泻。 他顶着雨,好似跌进河中,泼天的水划过眉锋,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汩汩滚落,就像在落泪。 谢清砚双腿僵住了,石头般立在原处。 她的长发沾湿在颊边,一绺一绺,丝丝缕缕的水珠顺着脖子往下淌,被雨洗净的脸,愈加的素净清丽。 他好像在叹气:“就这样吧。” 她不肯打伞。 他陪她淋雨。 “你有病?”谢清砚半晌才找回声音,已不知道在骂谁。 他平平淡淡地开口:“你当我有。” “随便你。”谢清砚哼一声,“你这样我也不会开心的。” “为什么。” “你很烦。”谢清砚一脚踮起水花,不怀好意地往他校裤上溅,仍嫌不够的补充,“特别特别烦,看见你就烦。” 宿星卯垂眸询问:“只看见我就烦吗?” 很莫名的问题,谢清砚被问得一愣。 “只讨厌我,对吗?”他进而再度追问。 谢清砚缄口不言。 逼她讲实话着实困难。 宿星卯循循道:“谢清砚,你分得清什么是讨厌吗。” “什么意思——”谢清砚意识到自己上套了,立马改口:“你不会以为讨厌有什么其他含义吧,我讨厌的人多了去了,你只是其中一个。” “你说过很多次,你最讨厌我。”宿星卯纠正她。 “我们zuoai的时候讨厌我吗,叫我主人的时候也讨厌我对么,我射在你身体里会觉得讨厌吗?还有高潮的时候。这些时候,谢清砚,你有多讨厌我,可以全部告诉我吗?”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却咄咄追问着。 接二连三的问句砸得谢清砚眼冒金星,丰盈的脸涨红,两腮鼓鼓,要气到爆炸:“闭嘴闭嘴,这根本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