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座位风波

    04

    “嘁，他怎么领个矮冬瓜一前一后的进来？”

    最后排靠角落的一个男生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双臂自然地搭垂着，他往课桌前挪了两下，险些没给前座的学生拱死。前桌学生转过身，看到盛郁之那张带着凶相的脸又瞬间泄火，连连道歉说没事。

    “cao，真没劲……”

    盛郁之烦躁地低骂一声。

    言时戴着一副冷灰色的细边框眼镜和有线耳机，纯白的线一直连接到桌洞的手机里，他此刻倚着椅子小憩。听到来自同桌嚷嚷叫骂的噪音，仍然没睁开眼，只是悠悠地开口。

    “看不惯就去揍他，谁拦你了。”

    “那你跟我一块儿去，老子现在刚好有气没处撒，宋以琛那个装清高的货在暑假坑了我一辆限量款摩托。”

    他咬牙切齿地说，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字儿来。

    盛郁之幽怨的眼神瞟向前座不远处，气得牙关发酸，没想身边的人直接无情拆台，言时眯着狭长的桃花眸，语气尽带嘲弄：“比篮球输就是输了，赌注是你定的，何况人家当时手腕负伤都险胜了。”

    “妈的，关键他就算骑着摩托到处炸街我都不会说什么，但这个傻逼直接转手给老子把限量摩托当二手货低价卖了。”

    盛郁之额头上青筋凸起，气得鼻孔都放大了。

    言时瞥了眼越说越红温的盛郁之，非但没有同情，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这份置身事外让他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从容和淡定：“说来说去，这是你跟他的恩怨，我掺和进去就没意思了。”

    “再者说了，开学打架是要被记处分的，你又想被你爹用扫帚棍追着满大街抽了？”

    “到时候为了少挨顿揍，别又屁滚尿流地跑到言家，家里保姆不止一次反映盛家少爷饭量大，挑食还难伺候了。”

    “我cao……言时，还是不是兄弟了？”

    盛郁之瞪大眼，忍不住爆了粗口，可从小到大的玩伴没有再分半个眼神给他，只是甩下潇洒的一句话。

    “别说兄弟，你叫爹也不好使。”

    班主任在半个小时后才抵达教室，杜强是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整堂班会课他都在讲一些关于学习或是纪律的事宜，期间大部分人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往心里记。

    宋以琛拿着笔，余光偶尔扫到困倦的女孩。

    她眼睛眯成一条缝，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给桌子磕头，直到一个前仰不小心把脑门磕到坚硬是课桌才彻底清醒。她装作无事发生，可小脸又委屈地皱成一团，伸手轻轻揉着被蹭破皮的额头来缓解疼痛。

    他收回视线，思考人怎么能蠢到这个程度。

    他从兜里随手扔给她一片医用创可贴，临喻犹豫拿起那片创可贴，如葱白纤细的指尖指了指她自己。

    给我的吗？

    嗯。

    她嘴角微微上扬起开心的弧度，眼睛也不自觉地眯成月牙的形状，发自内心地小声向他道谢。

    说什么谢谢你呀……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能遇到你这么好的人，还以为大家其实不太好相处呢……对啦，你喜欢什么零食，我明天可以给你带一份。

    “……行了，最后一件事。”

    “这学年咱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接下来请她上来自我介绍，跟大家认识一下。”

    宋以琛敛着眉眼，示意她朝讲台那边看，临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脸瞬间涌上一层燥热。感知到全班投来的好奇和探究眼神，她强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来，手心里还无意识地攥着那片创可贴。

    经过漫长的课桌缝隙的过道，到彻底站到讲台像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她紧绷着弦，咬着的下唇逐渐泛白。她伸出右手从讲台上拿起一根断了半截的白色粉笔，转身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粉末在光束下飘洒着，趁着那束光隐隐能看清少女姣好的面容，她侧身往旁边挪了挪，黑板上留下两个字。

    临喻。

    板正娟秀，字如其人。

    临喻转身紧张地鞠了个弧度微小的躬，空气潮湿黏腻，她鼻尖有些薄汗，随手扎起的侧马尾静静地躺在颈窝里，鬓角的发丝乖乖地待在耳后，声音又软又甜，带着一口南方口音的轻声细语。

    “这是我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临喻。”

    “以后拜托大家多多关照。”

    全班很给面儿地发出一阵掌声，可是最后一排的盛郁之兴致缺缺地玩弄着手里的自动铅笔，铅断裂时发出咔哒一声。他丝毫不顾忌，眯了眯眼，用顽劣直白的眼神打量着讲台上紧张的女孩——

    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土里土气的低马尾，就跟个没赶上发育期的小矮冬瓜一样，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带着轻蔑的轻笑。

    这声玩味的笑声在沉默的教室里显得那么刺耳，可就像发号施令一般，其他同学也都不加掩饰地开始窃窃私语。

    讲台上临喻的耳垂红得快要滴出血，她难堪地低着头一声不吭，怕被大家看出眼眶里快要溢出的自卑。

    “盛同学，有时候要学会管好自己的嘴。”

    班主任冷冷地警告他，可对方无所谓地耸耸肩，杜强扶了扶眼镜框，瞥了眼边上肩膀发颤的临喻。他事先调查过这位转校生，小县城出身，没背景，父母双亡了，很好利用拿捏，没什么顾虑   。

    “接下来调一下座位，言时和新同学换下位置，你去和宋以琛一起坐，让新同学和盛郁之一起坐。”

    言时没什么意见，可一旁的盛郁之不乐意了。

    妈的，以后作业答案还怎么抄啊。

    临喻恹恹地耷拉着脑袋回到座位，开始慢悠悠地收拾各科的课本和文具。她眼尾有些红，难以压抑的细弱抽噎声，像被欺负了一样，直到被一道阴影笼罩整个身躯，她呆滞地看向言时，支支吾吾地开口：“对，对不起。”

    “等一下，我马上就弄好了。”

    言时愣了下，挑着眉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动作，心想盛郁之逗一下就给人家欺负到这种程度，都被弄哭了啊。

    “需要帮忙么。”

    看着面前男生温润和自带亲和力的面容，临喻本想答应，可想到刚刚被所有人排挤的场景，她又小幅度地摇摇头。

    “谢谢你，不过还是不用了。”

    被拒绝了的言时也不生气，甚至主动帮她搭了两把手，省了不少力气。他身体靠着墙边，看着她费力地搬起一摞书，指腹被勒得泛白，胸前也微微起伏着，两分钟后他才彻底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呦。”

    他跟宋以琛打了个招呼，对方微微颔首就不理人了。

    言时用指腹抹了下桌面，没有一丁点灰尘和污垢，过于干净的课桌，跟刚刚女孩的形象如出一辙。

    他很自然地接受了这张被她擦拭整洁的课桌，抬脚时又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他低眸一看，是一个没拉上拉链的浅黄色的书包，上面贴着幼稚的贴纸。

    里面有一个装满糖的透明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