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养料

    希律抽出剑，疑惑地望着那具刚被利剑刺入的身躯。

    本该喷溅出鲜血的地方完好如初，纯白教袍没有沾染一丝污迹，只有一点雾气从破洞中飘出来，消散在空中。

    圣殿骑士冲上前押住希律的躯体，逼迫他伏跪在地，遭遇变故的教宗只是抚平破损的衣襟，从面纱下传来了最终的审判。

    “你的罪已成定局，女神的慈悲将不再照拂你。”

    罪人面前高大威仪的身影转过去，不再注视他，但希律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软倒，不受控制地卸了抵抗的力气，将夺来的剑锋对准自己的咽喉。

    “贪念与暴虐之血流尽，你的灵魂会得到解脱。”

    英诺森四世面前巨大的石头开始焕发出火焰的色泽，像内部融化成了岩浆，透过外层隐约能看见其中翻涌的物质——这与希律幼时记忆中的龙之心完全重合了。

    祭坛中仍留着干涸的血迹，不知在这之前已有多少人被迫献出鲜血，来浇灌这被教会重新塑造出的大陆心脏。

    希律登上皇位后，在先皇的书房找到过与重塑龙之心相关的手稿。那达特皇帝曾暗中支持众教会进行这项研究，那时的他已经开始担忧未来或许这颗心脏会逐渐熄灭。

    手稿上的记载有时冷静而有条理，有时却潦草至极，对于执行某项计划的态度一直摇摆不定，比起研究报告更像一份日记。

    那时希律只当这是一位走火入魔的神父荒诞的猜想，于是直接将手稿挑出来丢给了费里钻研，其余草率地放在了地板的暗格里。

    直到这颗仿制品的确被制作出来，光明教会用流淌着情感的血液为养料，这颗石头盛满了最浓烈的爱恨悲欢，因此透出了最夺目的色彩。

    “摄……她在哪里？”

    唇舌也脱离了主人的控制，难以吐出一句完整的诘问。

    -我在这里，哥哥。

    刀锋没入喉咙，一双带着熟悉味道的怀抱搂住了男人，希律的睫毛颤动着，乌黑的眼睛望向海莉西的脸。

    她浑身散发着光芒，朝他微笑时还是那样动人，让人轻易生出放下一切拥抱住她的欲望。

    -累了吗？和我一起走吧。

    “去……去哪里？”男人有些痛苦地蹙起眉，凝结着冰霜和血痕的脸上流露出脆弱的神色。

    -只有我们的地方。

    海莉西温暖的胸脯贴在他僵硬的怀里，仰起脸望着他，带着meimei看向哥哥的娇态。

    -我爱你，哥哥，我们不要分离了。

    教宗脚下的男人安静下来，随着血涌进龙之心，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平和，眼中不再是带着阴鹜的漆黑一片。

    人类就是这样聪明又愚钝的东西，只需简单的手段就能轻易cao纵他们的心，让它自愿流出需要的情感。

    爱德维的嫉妒与偏执、兰斯的恐惧与贪婪、阿尔缇诺的犹疑与怨恨、希律的傲慢与焦灼。

    还差一步，最后就由这些的源头来点燃这颗心脏。

    英诺森四世欣赏着色彩愈发丰富的心脏，遣散了身边的骑士，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摄政王从远东返回了。

    黑发男人动了动唇，他说了句什么，或许只是沉浸在幻境中的呓语，轻声重复着一个名字。

    “不对……这不对……”

    少女眼神迷茫，歪着头看他。

    “你要恨我……恨我——”他倏地睁开眼，艰难挪动了被血浸湿的身体，盯着逐渐消散的光芒，喃喃说，“要一直恨我才对啊，meimei。”

    希律手中的剑比教宗转身的速度还要快，这次他没有朝对方的身体捅去，而是劈向了那块仍未完成的龙之心。

    它并非那样无坚不摧，知晓这一点的教宗试图阻拦，但石头外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刀尖卡在裂开的地方，只要轻轻转动，这个缝隙就会被撬开，将裂纹延伸到整块龙之心。

    “你创造的幻境很烂……”希律按住锁骨上刻意划偏的伤口，喘了口气，“现在……告诉我，摄政王在哪里？”